文集| 我們是這樣記住六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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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兩天,“六四”是Matters站內被提及最多的詞語。
這是一次跨世代與跨地域的分享,Matters團隊把這串長長的文章整理成集如下,一共分為5部分。
希望這些個體經驗、集體反思,能夠連結在一起,走出@火鳥 所說的“记忆都在心里,没有回应,无法扩散,无法凝结”的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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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六四個人筆記——從我第一次感知六四說起
作为90后的我,关于六四的记忆完全是建构在其他人的记忆之上。但这种二手、破碎又有失全貌的记忆,却构成了我对于六四的另一种想象——在那些宏大叙述之外的、私人的历史。
從我個人非常偏頗的經驗看,六四是大多數持反思立場的陸生(不論負笈何地),開始反思的起點。因每個人的興趣、經驗不同,這個反思可以延展到歷史、時事、價值、學理、人生等不同維度——六四就是一個起點,它涉及到了上述所有面向。
我爸是六四的参与者,但他没有成功搭上前往北京的火车。后来有一次跟他去参加大学室友的同学聚会,我爸拉着一个同学不断重复六四的记忆:“那年你在广场上哭得可凶了,我跟你每天都一起到广场去,到最后一天也不肯离开。” 在国企当高管的老同学没有给任何回应,只是沉默、一再地沉默。彷佛六四的讨论沾上了什么诅咒,只能存在于各人的心中,离开了嘴唇就会顷刻间消灭。
如果說六四真的有一種富有生命力的流動方式,我會認為,它應該首先來自這種真實的經驗交流,不是宏大敘事的,不是批判的,而首先是一種確認,然後是一種理解,盡可能走近那個時空下的故事,並去理解當時父輩們的選擇,以及那個選擇與我們當下生活的聯繫。由此,也許我們會感知到,不僅是智識上的了解,而是包括情緒上的體會到,六四不僅是一種話語建構,而是影響了我們生活的一個重要事實,我們是歷史的一代。
六月三號那天,整座山上都迴響起了歌聲,手電筒的光彼此舞動著致意——原來爬山的和我們一樣,是幾百個來自各地的學生。凌晨四點左右,大家都到了東峰山頂,租了軍大衣,人們依偎在一起,不停地一首接一首唱著歌,但最同聲同氣唱得最多的還是L'Internationale。
其實屠殺那天我嚇哭,沒有想到真實世界裡會發生這種事。我們在被保護成堅固泡泡的教會女校裡,坐在草地上流淚唱著歌。那好像是我生命中第一次覺得激情,那樣陌生的情緒。
我仍很慶幸自己的早生,在小時候看到老師及長輩看到電視屠殺的畫面哭不成聲,看到在暴雨之下幾十萬人身穿黑衣走上街頭,我學習到人是可以這樣的去關心社會,而不只是為了吃得飽而生存。
半途被同學拉去吃飯,得以見廣場到地鐵站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人來有人走,置換分子一般。聽不見激昂講話的馬路上,三三兩兩的人悠閒地買着奶茶,牛腩店得排隊,裏面坐着滿滿當當來吃宵夜的人,感覺像瞬間穿越兩個國度,讓人分不清哪個才是現實。
若果主流的論述除了議會民主和投票民主,更加能強調這些小範疇的民主充權,也許能聚集更多人關心六四。就如我,因為感受到學校的壓迫,我了解民主的重要;那樣,是否應從年輕人在學校面對的狀況談起,作為引旨,讓他們了解六四,還有民主的重要?
台灣社會現在每每為了選舉而吵翻天,我也只好繼續冷眼在旁邊看著,心想隨便你們誰當選都好,只要讓我能反抗你就行。海峽對面三十年來持續將 64 視為禁忌,更凸顯台灣還能反抗的珍貴。所以,你說我有什麼理由當順民呢?
2、請回1989 | 一份六四問卷
@Hymnsin、@AndyZhao、@qdwye123、@UglyBull 以問答的方式,與大家分享他們對六四的理解,這份問卷的問題包括:
你认为六四事件是和平请愿吗?
你认为六四事件会在未来十年解禁吗?
六四为什么不是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被别有用心的人误导了的事情?
很多参与者都很幼稚,并不太理解民主制度或者他们要追求的东西,这样的学运难道还是正确的?
除了「不忘」之外,你觉得还能怎么让六四活着?
.....
這份問卷很長,可以點擊這四篇文章了解詳細內容:8×8=404 不可触碰的未解之谜、我是怎么理解六四的(问答版)、【接龙】关于六四的问答、接龙 | 关于六四的问答(2)
通過向自己提问,一些疑慮得以釐清,也有更多的爭論浮出水面。
3、如何了解六四?我們收集了一些資料
4、為六四,寫下小說與詩歌
忘记了此刻有人敲木鱼
忘记了遗忘者分分秒秒在死去
忘记了遗忘者永永远远不能死亡
而我还没有活到三十岁,Amnesia
就這樣,我在克拉巴爾成了一個流亡者 。每個借酒澆愁的夜晚,我都會把一個漂流瓶放進大海。漂流瓶裡裝著我寫給祖國的公開信。有一天晚上,我又一次對著浩渺的大海和彼岸的大陸痛哭失聲。只有我的外甥女狄安娜可以給我安慰。舅舅,你再耐心地等等吧,充滿愛和眷顧的天使從未離棄過你。但我不相信。我吞嚥著滾落在嘴角的淚水,吐露心聲。我是個理性主義者,凡事尋求證明,最好是用數學公式。就在此時,滾圓的月亮從大海的另一面緩緩升起,陣陣波濤掀動海面上一片銀白的閃光。一片銀白的羽毛,懸浮在我眼前。有風隨著某種神秘的意思在吹,吹動我的長髮飄飄,猶如奔騰之馬的鬣鬃。狄安娜的白色連衣裙翩翩搖曳。惟獨那片銀白的羽毛,懸浮在空中,一動不動。
人群默默無聲
穿過了江河水
在一片燭光中
回頭看見了我
5、六四反思——六四與此刻
我多年前曾经构思过一个电影剧本,暂定题为《平安夜》。大致的场景就是设定在类似昨夜的一个重要历史纪念日来临,各种不同人的表现:官员紧张但又蛮横,小公务员内心抵抗却又不得不执行禁令,普通市民冷漠又略带好奇,年轻人无知但充满骚动……但实际上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或者发生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也是片名“平安夜”的寓意所在。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我早已过了充满激情,渴望实现梦想的年岁。“平安夜”似乎已经彻底融入我的人生,甚至是一种宿命:无论是否期待,那些看起来重要的日子最后都会无声无息逝去。
六四造成的每一個大歷史變動,讓兩岸在政治經濟制度、精英建構及階級組成做出不同的歷史選擇,就像1949年最後一艘中國開往台灣的客輪駛離後,時代的巨斧對中國及台灣所劃下的截然不同歷史命運。
中外對六四集體感受和記憶的差別,形成中國與世界交流的一種深刻障礙。
三十年來,真正圍困了六四論述的,再顯然不過,是屠城六四的那個極權。而作者念茲在茲的歐美資本主義建制派精英與霸權結構對六四的不真心利用,是次要的。只強調一種次要的困境,進而要求六四論述融入當今歐美左翼社運議程去脫離這樣的困境,而輕描淡寫對六四精神的紀念真正困於「遺忘」和「放棄」,這或許是對六四論述的另一種「圍困」。
实际上我也并不认为六四叙事可以真正整合进当今左翼运动,中国的社运也无法被整合进欧美左翼运动,毋宁是反过来的,全球性的矛盾将在中国、印度这样的国家汇集并催生真正的解答,其余的都将被不同程度的边缘化,如果我们不想让六四彻底被遗忘,或者沦为无效言说与行动的黑洞,就必须拿出勇气站到新的高度理解与继续前进,残酷的不是论说者,而是历史进程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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