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偏见

最近我部6s又坏了，昨天新手机到了，又是一番折腾，包括和online support聊了一晚美国买的Apple Care回到中国究竟会不会保修，今天一觉起来发现我的通讯录又不同步了。

在捣饬着，耳边突然回响起在Berkeley的时候housemate和我说的话。我的6s在Berkeley也坏过一次，无缘无故就No Service了，来来回回修了两三趟吧。那时我在客厅用电脑，Trevor经过礼节性地问我最近如何，我吐槽了一下下手机坏了死了好多脑细胞。他本身也只是礼节性地回复了I'm so sorry to hear that. 过了一会，他又走回来一本正经地说，you know对我们这些不擅长机器的普通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电子产品坏掉更麻烦的了。我没法回忆起完整的一字一句，但这句话我记到现在。或许也是礼节性的安慰，但我从话语里和眼神里听出了读出了他的羞涩和真诚。

那是一个way beyond expectations的夏天。

当时在选择summer schools的时候，总是优先想选择东海岸的学校，奈何都很贵（基本都要10万RMB）要求也很高。然而去Berkeley的话只要3万多，要求我也已经达标。我对加州有偏见，我觉得那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地方，满街的华人和移民，根本就不是美国，标志性建筑也只有一个全钢筋红通通的金门大桥。但基于现实条件的对比，我也只得选择了这里。

我对码农之前也有一点点偏见，也是来源于社会上流传的偏见，觉得他们木讷、直男、不懂幽默、不解风情、不会变通。来到Berkeley，我的室友很大一部分都是码农。临近硅谷，这一区可以说是码农的天堂。

但这趟旅程可以说不仅颠覆了我的这些偏见，更让我深深爱上了这些我之前有偏见的地方与人。

加州确实文化底蕴不如东部地区的费城、纽约、华盛顿等等，但加州的文化是一种现代性的文化，代表了整个美国的活力。在加州，那是一个平等、自由、开放、创新、年轻的社会，这是一个在现今你还能明显地感受到美国梦存在的地区。美国所有的建国精神，包括人人生而平等、言论自由、权力制衡，并非在此生根，却在此prosper. 在东部城市，已经存在肉眼可见的种族分离和阶级固化——有钱白人住一区，往往这一区还不通地铁，底层黑人住遥远的另一区，而且东部社会也更明显地是一个如果你在体制内或者是行业内更有话语权的话，你也能在生活中享受更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便利，部分可能是在灰色地带的便利。在华盛顿可能体现得淋漓尽致，一位曾在美国政府工作的朋友说，“In DC, it's not like Boston where everyone comes with hard skills, e.g. engineering, computer science; it's about soft skills, about how you 'navigate the system'." 在加州，各tech giants和startups的员工比例里也并未看出很明显的种族分别，在人群的聚居区上可能存在但并非有很严重的隔离。可能也因为是个移民社会，没有更多的所谓土著人口先占领了利益既得的地位，也更容易实现机遇和身份的平等。

加州在目前可能是领导着美国和世界的地区。所有的改革都从这里开始，这个湾区的创新力是十个“粤港澳大湾区”都追不上的。这里能有此般的创新力，除了硅谷和制度成熟之外，这里的民众也是衷心支持和愿意为所有新科技买单的。所以加州的道路被Tesla和无人驾驶占据，所有的新环保产品、有机产品可能也会在加州先试点，也可能只会在加州有最好的销量，走在路上偶尔可以遇到前面的人不知道领着一个什么机器人在走。在UC Berkeley毕业的一个朋友说，“虽然DC是政策中心，但DC的反应永远是传统的、慢时代节奏一拍的，新科技在加州被发明出来、被人们使用，政府就意识到需要进行政策上的改革，像有关无人驾驶的法规一样，在加州政策上已经实施了这么久之后DC依旧毫无进展。”

在加州遇到的那一堆码农，我确实觉得他们比较内向，不善言辞，不像现在我学国际关系的同学们，大家都是天生的社交动物。但他们绝对真诚、善良、无心机，和他们交流是很自然很舒服的，不需要去猜，也常常会被他们的行为感动，因为他们不会讲很多花言巧语，多是实实在在地动手。像我刚到的时候不知道去哪里拿快递，Trevor也是直接走出house一圈圈帮我找。其实他自己就是搞计算机的，他有什么不懂计算机呢，他不过是有同理心听到我手机坏了才这么说罢了。我最记得Hamza也是，我一开始找他帮忙，就这么几句话就成为了好友，他那个暑假从一个实习生干起，然后转正了，到我走的时候他已经是VP了，记忆里他永远抱着他的macbook在客厅或者饭厅。

如果说我一直怀有这些偏见，而让我在有机会的时候错失了和这些人和事的相遇，我该有多后悔啊。但偏见是不可能终结的，谁又知道我对加州的这些所见所感是不是新的偏见呢。像Tracey在UC Berkeley读了四年，认定住在coop里面的人都是wild animal，都是吸了大麻往墙上贴，贴满整墙大麻的。而我在Berkeley的夏天，我认为coop给了我最经济实惠又最精彩无与伦比的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体验。我们可能都只看到了事物的一部分，或许还是那句话，兼听则明吧。

我对很多事物依旧保有偏见，例如我觉得流量明星都没有业务能力，奶油小生男团女团也没有什么歌唱能力，民族主义和仇美分子都是被政治宣传洗脑了，去上各名校的professional schools的都是为了博个好看文凭并没有真才实学等等，应该是数不尽数，融入在生活各处的。每走出一次国门，每多走出一次“圈”，我都有一些新的启发和认识，如果说，将偏见都换成“我对此不太了解”，会不会好些，又会不会有些自欺欺人？

有不同偏见的人往往是很难相处的，因为偏见很难靠语言去说服，可以被动摇，但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根除。但的确并非人人都这么幸运，可以走出圈子，走出国门去看看。之前去参加了DC最和平人数最多那一天的Black Lives Matter游行，发到了朋友圈里，收获了一大票的“注意安全”，姑姑姑妈直接在家庭群让我不要去凑热闹，爸妈相反还理智一点支持我去，企鹅和我一起去了她说她不敢告诉家里人，之前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和我室友去看樱花我室友也说不敢告诉家里人。这么看来我爸妈确实开明一些，也可能因为在游行爆发的前几日我已经有不少同学参与了并且发了长篇的情况说明，而且前几日出现了较多的暴力行为，我都转发给爸妈看了，他们可能也看到有些情况并非如传媒所言。觉得自己比起很多时候看不起有偏见的人，认为他们没有思考能力，更应该包容他们，理解他们并没有这样的机会接触到真实的信息。正如自己有偏见而后醒悟，也不希望因之前的愚蠢被看不起，也希望更早的时候有人可以有智慧地开导我。我应该学着如何更好地总结观察并传递真实的信息，很多时候我看见了理解了却没有能够很好地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