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教育

教育是為了「有用」嗎？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要弄清楚，這邊的「有用」是什麼：是引發思考的功用，還是經濟效益？後續問題，提供「有用」尺度的人是誰：是一群已經幾乎忘記教育經驗只懂政治選邊站的政客，還是不斷在實踐跟反思教育經驗的教師？

先不忙回答，看下Rudolf Steiner，這位奧地利哲學家一百年前的演講稿，那篇演講是他為一群普通工人做的，工人們提問題他回答。中間在談到學校教育時有提及教科書裡面一些「沒有意義」的計算(wesenlose Rechnerei)，比如八十五歲又兩個月大的人、十八歲又七個月的人﹑三十六歲又四個月的人、三十三歲又五個月的人，四個人的歲數加在一起有多大，他認為這類計算沒有實用價值，學校應該教那些來自生活的、現實的計算，並認為教科書這些不現實的東西都是不重要的。

我記得鹿醬以前也有講過，小時候遇到泳池同時注水跟排水的問題覺得很廢。或許這也是很多小孩對算數失去興趣或耐心的原因（或藉口）。

但我覺得計算、以至於整個教育，並不一定都要「有意義」，尤其現實意義。先說數學，純粹數學代表一種區別於日常語言的思維方式，現實反倒會限制數學的可能性與想像力。如果教育是要引導小孩去懷疑教師個人經驗上認為「不可能」的事，而不是去懷疑邏輯上證偽的事，這才是教育的失職。

如今我們的教育也如此，教小孩我們自己相信的東西，用我們的個人經驗或某種「標準經驗」去規定小孩回答的「對」或「錯」，而不是教給他們必要的原則跟判斷方式——我知道這過於理想主義，畢竟大部分老師還活在個人經驗的思維公式裡、並不懂什麼是判斷力。憑個人經驗的教育跟基本邏輯和判斷力的教育哪裡有差呢？前者是在遇到問題時回答你「啊我小時候就這樣學來的」「啊書上就這樣寫嘛」「啊就教育部新公布的標準咩」；後者則要教給你基本常識、基本邏輯，然後怎樣用這些思考工具做推斷。如今很多自以為是的老人家，仍然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幾十年前在課本上讀到的語句全都是普遍真理，正是被前一種教育束縛，只懂得對照書上的語句評判另一件事物的是非對錯，對任何事物甚至「不敢」有自己的判斷。

假使一個國學大師告訴你數學沒用、一個便利店店員告訴你化學沒用、一個卡車司機告訴你英文沒用，你信嗎？同樣，一個政客告訴你除了禮義廉恥這些教條以外的文言文都沒用，你信嗎？並不是說有些人覺得自己成功路上沒用到微積分就要告訴你微積分對成功毫無用處、我分不清不同植物就要告訴你植物學都是廢物、哪個三流小說家讀到某部小說覺得醍醐灌頂就告訴你這部小說就是人類終極真理，這類經驗只有限制跟阻礙，這類行為也只是在炫耀自己的個性，全然沒有教育的本質。

所以教育之「用」、或者說目的，是要幫助小孩建立判斷的方法跟意識，而不是要塞給他們一大堆教條，再教他們如何在圖書館裡按圖索驥、找到新的教條，最後把這些教條揉成一篇文章發表在什麼國際某不知名不專業的期刊上等等。那種學術垃圾現在連AI都會寫，寫得可能還比學生嚴謹一點。

那另一個面向，教育中的「用」，要包含多少實用意義呢？尤其是那些最終能轉化為經濟利益的。假使因為小孩的時間跟精力有限，導致那些能轉化為經濟利益的，跟那些只能轉化為文化力量的知識產生衝突的時候，又要偏向哪一邊呢？我不確定整個亞洲會有哪個國家在哪一段特定時期會堅定不移地選擇後者，但至少現在有人選擇前者還敢大膽講出來，我覺得這不只是要有足夠的勇氣，還要對自己的北七大腦足夠無知才可以——至少過去還要冠冕堂皇一下的。

但刪掉一部分文言文，這是突如其來的文化現象或教育現象嗎？刪歷史刪地理的時候好像印象裡也沒有這樣激烈的反應，更不用提那些星星點點「數學無用」「英文無用」的北七論調。這次之所以吵很大聲，我自己理解是如今代表了「面臨生存危機、崇尚經濟利益」跟「接受過正常教育、面臨民粹危機」兩方的衝突。過去經濟相對穩定的時期，社會上多數人沒有生存危機，那為了經濟利益拋棄文化教育的論調一定會被罵，再傻的人也知道。但經濟倒退、政府債台高築的狀況下，這類生存主義觀點就一定會有窮人支持——「那些迂腐的、不能教你賺錢的文言文，到底有什麼用？」認為社會應當最大化實用利益，文化上對未來的投資並不在他們的考慮甚至期許範圍內，就像四年一屆的政府一樣，只在意當下，無過即功。有時在想這是不是秦統一六國以來華人的通病，規避責任，毫無榮譽感，還取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好名字，叫「明哲保身」——做錯事要罰、做對事是本分，那「智者們」可要趕緊發揮「大智慧」選擇不做事、攪混水，畢竟水越混就越看不清他們身上有多髒餒。

沒有用的潦草後記

我要去睡了好睏(～￣▽￣)～
好久沒過來寫廢話，最近才忙完，上次還有沒回覆的留言等明天……還有一大堆訂閱文、貓醬的長篇……
還有上個世紀收了魚耳姐的天使基金答應「過幾天辦」的活動XDDD（就最近哈）
本來不愛聊時事來著，我人很單純的，這次就單純為了罵人(. ❛ ᴗ ❛.)
話說我本來記得手機裡還有兩篇有關教育的但是剛沒翻到，最近又攢了幾十篇草稿……在考慮擺爛……啊不然我現在就託付誰幫我整理遺稿好了……請叫我擺爛計畫通¯\_(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