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保衛戰-14】守備江陰要塞戰鬥紀實（趙旭 時任一〇三師六一八團第三營營長）

 原國民黨陸軍第一〇三師（師長何知重，副師長戴之奇，參謀長王雨膏），於一九三五年夏季由貴州省安順縣移到湖北省黃陂，麻城地區，接替東北軍一〇五師（師長劉多荃）防務後，即在黃陂，禮山（即現在的大悟縣），黃安（即現在的紅安縣），麻城等地佈防。

 一九三七年七月下旬，抗日軍情緊急，一〇三師奉命進駐湖北省羅田縣地區集結待命。師部命令：凡休假的軍官一律提前歸隊，隨軍家屬全部送回原籍安置。到八月中旬八一三淞滬抗戰開始，第一〇三師奉命抽調官兵千餘名，開赴上海參戰，以補充正阻正在對日作戰的第八十八師。此時師整編隊伍，將原來的兩旅四團整編成三個步兵團，計有第六一三團（團長羅熠斌），六一五團（團長周相魁），六一八團（團長萬式炯）及師直屬特務連，工兵連，通訊連，衛生隊等。

 八月下旬，第一〇三師奉命開赴上海作戰，由武穴乘輪東運，在南京下關登陸改乘滬寧線火車赴上海，當我師到達無錫時，又奉命改赴江陰，歸江防總司令劉興指揮（江防總司令受南京衛戍司令長官唐生智指揮）。

在江陰地區守備江防戰鬥

 當第一〇三師九月五日到達江陰時，上海我軍正在施相公廟，大場，藴藻浜地區與敵激戰。江防總司令劉興命令第一〇三師開赴南通縣長江南岸瀏海鎮以東沿江佈防，阻止敵軍登陸，掩護上海我軍主力左側背之安全。

1. 構築沿長江南岸野戰工事：一〇三師的任務是在瀏河鎮以東地區阻止敵軍登陸，掩護上海我軍主力左側背之安全。為此師部命令各團抽調一部分兵力，在常陰沙地區構築野戰工事。當時第六一八團三營（營長趙旭）擔任常陰沙西段地區構築沿江野戰工事的任務，對輕重機槍射擊掩體位置，觀測所，掩蔽部等均需要掩蓋。任務重，時間緊，但我營官兵都奮力工作，團長萬式炯也經常到現場檢查工事進展情況及堅固程度，並對每個輕重機槍掩體的射向，射角，射界及掩體等均詳加指導，加上當地人民的積極支援，我營很快就完成了構築沿江野戰工事的任務。
2. 破壞日海軍沿江設置的航標戰鬥：在第一〇三師構築沿江野戰工事時，除敵機每日偵察掃射外，敵海軍驅逐艦，快速砲艇每天都有一至三艘逆江上駛，對我沿江南北兩岸地形，兵力，火力配備等情況進行偵察。經常是每日上午十至十一時上駛，下午四至五時下駛。為此敵海軍沿江每隔一至二公里設置了浮筒航標。據此情況，師部命令各團將敵海軍設置的航標予以破壞。我營正面及左右側各有航標一個，其間隔約二千公尺。根據敵艦的活動規律，我們避開了敵艦的上駛和下駛時間，於夜間十時至凌晨三時，派出兩個破壞組，每組六人外加水手二人，乘小木船，攜來破壞工具，乘黑夜進行破壞。第一次由於無經驗，僅帶十二磅大錘鶴嘴大十字鎬等工具，對金屬外殼的敵航標，雖經三四個小時的破壞，仍無損傷，只好在天明前回隊。我們總結了第一次沒有破壞成功的經驗，上報師部，向工兵連領到黃色炸藥和緩燃導火索，電氣點火器等器材，第二次又按時出發破壞，這一次僅用一個多小時即破壞成功。次日敵艦例行巡航時，發現航標被破壞，就向我南北兩岸發炮轟擊，進行報復性射擊。當時因我師無炮兵，僅有八二迫擊砲，無法還擊。師部將此情況上報江防總部，隨即調來炮八團一個營（計有十五公分榴彈砲十二門）。敵艦當天繼續設置航標，我軍夜間又給予破壞。次日，敵艦發現後照樣向我陣地轟擊，我炮兵當即發炮還擊，擊傷敵艦一艘，其餘敵艦倉皇逃遁。過了三天，敵艦三艘又朔江上駛，邊行駛邊向我陣地砲擊，掩護其設置航標。我軍又於夜間予以破壞，如此反復戰鬥多次。後我海軍學校派來教員和學員負責破壞航標工作，我團負掩護之責。

守備江陰要塞戰鬥經過

 上海戰場自十月七日起，日軍主力第三，第九兩個師團，憑藉飛機，戰車及優勢砲火之掩護，一舉突破我藴藻浜南岸陣地，進佔大場，直指南翔，企圖截斷我京滬交通。至十月廿二日，敵陸海空軍傾巢出動，向我軍大舉進攻。我軍從十月廿三日起逐步後撤，廿六日我軍主力部隊撤到蘇州河南岸。十一月七日，敵對我軍攻勢更加猛烈，我軍再次被迫後撤。

 日軍突破我無錫，福山陣地後，繼續向西進擊，廿七日進入江陰，十一月廿九日佔領常州。

 自大場陷落後，我第一〇三師在南通長江南岸瀏海鎮掩護上海我軍主力側背的任務已完成，即奉命向江陰轉移。

 江陰要塞為南京水路之門戶，江面較窄，水深流急，黃山，君山鎖住其江口，東有狼山，福山為屏障。長江江中又沉船封鎖，要塞區佈設炮一百餘門，要塞工事構築由我軍政部城市組設計和指導施工，構築成永久性工事。

 江防總司令劉興命一〇三師和一一二師（繆澂流）擔任要塞區守備，一〇三師擔任黃山，君山，巫山，稷山，完山之線。抗擊由無錫，福山方向來犯之敵，第一一二師擔任江陰城及其附近地區之防守。第一一一師駐守江北的靖江，天生港之線，作為預備隊。

 我一〇三師的六一三團守備巫山，香山之線，六一八團守備完山，雲亭鎮之線，六一五團作為預備隊，機動使用，師部設在黃山附近。第一六八團團部設在金童橋。

 十月廿八日敵陸軍向要塞區進犯，與我守備在陽舍北漍地區的前哨部隊激戰。十一月廿九日敵海軍向我要塞砲擊，我要塞部隊立即予以反擊。敵我砲戰達三小時之久，結果擊沉敵艦三艘，擊傷一艘，我要塞區長山砲壘亦被敵擊中毀壞。廿九日敵陸軍向我六一三團陣地進犯，我六一三團除以猛烈火力還擊外，還與敵近戰拼搏，將敵擊退。次日（三十日）敵軍又向我六一八團陣地進犯，以戰車為前導。由於我六一八團早已挖掘了又寬又深的防戰車壕溝，致使敵戰車進到我陣地前外壕時受阻，無法逾越。敵我激戰至深夜，形成對峙狀態。團長萬式炯當即命令我營挑選勇敢善戰官兵十餘人，組成敢死隊，爬上敵戰車，用手榴彈向其觀察孔及車頂的炮彈蓋口投進，炸傷炸死敵駕駛兵，炸壞敵戰車，另用集束手榴彈（每束九枚）放置敵戰車履帶喜愛引炸，計炸毀敵戰車七輛，挫敗了敵軍攻勢。

 十一月三十一日上午，敵軍在其海空軍掩護及炮兵猛烈轟擊下，攻佔了我定山陣地，我六一八團第三營第九連連長夏民安由定山撤退下來。當時副師長戴之奇認為夏民安丟失陣地，下令將夏民安槍決，團長萬式炯保其戴罪立功，奪回定山陣地，團部增派第七連（連長祝仲華）統由夏民安率領反攻，經過五小時的激烈戰鬥，終於將敵軍驅逐，奪回定山陣地，是役敵我傷亡均大，連長夏民安陣亡。

 十二月一日，敵海陸空軍全力向我一〇三師陣地猛撲，八十餘架飛機向我陣地輪番轟炸，我師各團憑藉堅固的要塞工事，堅守要塞，抗擊進犯之敵，擊退敵多次的進攻，激戰兩日兩夜，守住了要塞，但我師官兵傷亡頗重。第六一三團團長羅熠斌，團副魏自遠，營長劉崧森陣亡；六一八團中校團副李益昌，第二營營長李仲春負傷；第一營營長陳紹培陣亡，六一五團團長周相魁及第一，第二兩營長負傷，剩下第三營營長程鵬堅持戰鬥，至十二月二日一〇三師遵照江防軍總司令劉興命令：“一〇三師即向鎮江轉移，參加保衛南京作戰。”

 十二月二日夜開始向西轉移，當我師到達江陰城時，得知敵軍由無錫方向來攻，與一一二師激戰三天後，該師已奉命轉移，因此，一〇三師處於腹背受敵的情況，只好連夜撤退。當我師撤到江陰城西之錢家村時遇到敵軍的埋伏。敵以密集火力封鎖我西撤道路。黑夜中我師官兵中彈傷亡者極多。第六一八團團長萬式炯當即下令我第三營挑選勇敢官兵廿餘人，組成突擊隊，繞小道到夏港，攀上民房壓頂，突然向日軍投擲手榴彈，將敵機槍火力點消滅，使敵軍措手不及。這樣，我一〇三師方得以順利突圍。

 突圍後到達申港露營。天明時得知師長何知重，參謀長王雨膏及已負傷的第六一五團團長周相魁，中校團副李益昌，在黑夜混亂中由黃田港渡江，向江北漠口方向轉移了。

 這場戰鬥，我第一〇三師共死傷官兵三百餘人。於十二月三日凌晨由副師長戴之奇率領經奔牛，鎮江，到達南京，參加了南京保衛戰。

江陰人民對抗日部隊的支援

 江陰人民在歷史上具有反抗外族侵略的光榮傳統。此次一〇三師，一一一師及一一二師在江陰的抗日戰鬥中，得到江陰人民的積極支援。我一〇三師自一九三七年九月五日到達江陰地區至十二月三日離開，始終得到江陰父老兄弟姐妹們在精神上和物質上的全力支援。僅舉二三事記述如下：

1. 一九三七年九月五日下午五時許，我一〇三師到達江陰時，當即受到江陰縣政府官員，鄉紳和人民群眾的熱烈歡迎，各校教師也帶領學生到部隊慰問，軍民共唱救亡歌曲，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誓死保衛祖國”，“決不做亡國奴”等口號，我師官兵受到極大鼓舞。
2. 在構築沿江野戰工事中，江陰政府和人民供應各種工具和材料，如斧，鋸，鋤頭，簸箕，扁擔，蘆席，麻袋，木材等，並由民工運到工地，大大促進了工事構築的進程和堅固程度。
3. 在我師抗日作戰期間，為各部隊運送彈藥，糧食，擔架隊，冒著敵海陸空軍的猛烈砲火，為各部隊運送彈藥，糧食，搶救輸送傷員。江陰各鄉鎮人民自動在夜間到陣地親切慰問，送酒，送菜，送肉，送開水，送糕點，送鞋襪，棉毯，毛毯等物品。殷殷盛情，感人肺腑。充分體現了我軍民高昂的抗日情緒，激發我師官兵奮勇戰鬥，堅強拼搏，為民族存亡而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