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轻海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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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研讀、細讀文學作品,鑽研文學翻譯,也喜歡把社會與政治當作文學作品研讀。

讀《到燈塔去》·讀什麼·如何讀

(编辑过)
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的代表作《到燈塔去》是一本令人畏懼的名著。這樣名著必然會誘使不學無術之徒拿它來不懂装懂詐唬人。我的老朋友【一百零四/特洛伊】貌似就是這種人。我為此對TA進行了尖銳的甚至是尖刻的諷刺挖苦。但在挖苦之餘,我也認為我應該拿出我的認真解讀以顯示我不是一個只是喜歡挖苦人的無賴。我當然期待並樂見【一百零四/特洛伊】拿出TA的認真解讀來碾壓我,讓我不得不服。
弗吉尼亚·伍尔夫 By George Charles Beresford

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小说《到灯塔去》(To the Lighthouse)是西方现代派文学的经典。但跟很多现代派文学经典一样,这部小说也让一些读者(其中不乏颇有文学功底的读者)感到困惑甚至畏惧。本文将尝试通过解说这部小说的头一章的开头的英文原文和翻译理解来破除这种困惑和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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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文学作品阅读当中的困惑和畏惧。

困惑当然是来自读不懂,畏惧则是来自由于某些原因不得不读。畏惧者既包括因课业的需要不得不读的人,也包括喜好挑战自己的读者。后一种读者想用这部经典测试自己的阅读理解力,结果发现,无论是读英文原文还是读中文译文都读得似懂非懂,最终读不下去,不得不放下它并害怕再拿起它。

说实话,我自己先前就属于后一种读者。当初自以为自已足够聪明,理解力足够强大,就想通过阅读《到灯塔去》挑战自己、挑战自己的阅读理解力,但结果是败下阵来。

我后来发现,这样的读者不在少数。

这里可以报告的好消息是,在横跨几十年的几次反复尝试之后,我终于把这部名著读完,并获得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欢欣快乐,犹如攀登高山最终登顶,从而得以一览众山小。

当然在这里也要赶紧补充一句:这部堪称博大精深的文艺作品,通读一遍或N遍并不能说明或证明自己看到或看出了其中的所有精妙。

其实,不要说《到灯塔去》这样的常常是文句复杂的作品,很多平白如话的作品也不是读者可以随便穷尽其妙的(如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青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之类)。优秀的文学作品之所以优秀,就是因为拥有无穷的奥妙和美妙,可以让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接下来我要与读者分享我的《到灯塔去》阅读理解和快乐。这里的理解和快乐当然都是我个人的。鉴于我完全是从一个普通读者、从一个单纯寻求阅读快乐的读者的心境、心态来读它的,我相信我的理解和我的快乐可以与其他读者共享并获得共鸣。

我在这里要努力展示的是我对原文的阅读理解。这种理解主要是通过我自己的翻译来展示。从某种意义或很多意义上说,翻译就是一个读者最终的阅读理解的展示。

我相信我的阅读理解说会有助于读者看到并由衷地惊叹和欣赏《到灯塔去》的种种妙处。我虽不敢说我的解读可以穷尽其妙,但读者读了我的解说可以看到《到灯塔去》的诸多文学精妙并不是云里雾里高不可攀,而是很贴近我们自己日常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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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灯塔去》这部小说跟其他众多文学艺术杰作一样,其精妙归根结底无非是它曲尽其妙地表现出我们想要表现却不能表现、或只能表现得很粗糙的人与事。

就这部小说而言,有读者说它很好读,因为它情节简单,没有多少悬念。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说法也不错,甚至可以说是万分正确。但万分正确的说法或看法往往也难免无甚价值,类似于有人说爱情:就是两个人彼此看对了眼,最终做了那事。

在有读者说《到灯塔去》很好读的同时,也有读者认为它很难读,因为它有太多的句子看上去很复杂。即使看上去不复杂而是很简单的句子也包含着重重玄机。

例如,这部小说开头的第一段:

"Yes, of course, if it's fine tomorrow," said Mrs. Ramsay. "But you'll have to be up with the lark," she added.
“好啊,当然啦,假如明天天气好,” 拉姆齐夫人说。“但你明天必须跟云雀一道早起,” 她接着说。

接下来我们会看到,这一段话看似极端简单,但予以恰如其分的理解和翻译却不那么简单。

另外,《到灯塔去》这部名作也让很多自以为教育水平足够、阅读理解力足够、文学鉴赏和解读·力足够的读者感觉不好理解,不摸头脑,不知所云。

用一位正在中国一名牌大学读博士的英语阅读能力很好的先生的话说就是,“(我第一次读)就感觉不知所云。但潜意识感觉这里面是不是翻译的问题抑或是有什么隐喻在里面。这种情况其实常见。每个字都认识,每句话都懂,但每页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顺便说一句,这位先生上一段话的意思是,他从一开始直到今天都没能读懂《到灯塔去》

应当指出,读《到灯塔去》 “不知所云” 至少牵涉三种情况。一种是读这小说的原文不知所云,一种是像这位先生一样是读译文不知所云(读原文更不知所云),再一种是两者兼而有之,原文读不明白,读了译文还不明白,甚至更不明白。

本文的解说就是针对上述这三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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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标题是 “读《到灯塔去》·读什么·怎么读”。现在要具体地可以说读什么,怎么读。

简单地说,可以读伍尔夫的现实呈现与心理探索,看她如何呈现外部世界与内心世界,如何将这两个世界联通起来;如何营造悬念与戏剧性,如何在常人看来转眼即逝、平淡无奇的普通生活场景中发现崇山峻岭,大江大河般的壮丽景色;看她如何操纵叙述者的视角和立场转换从而使读者对自己、对他人、对世界获得新的感触和发现,看她的文字如何抒情,她的想象如何起飞。

最重要的是要看她如何运用语言,她的句法如何巧妙,她的表述如何精准,她的文笔如何缜密。

实际上,语言的运用本身就是这本小说的最大看点,就是这小说的故事。

《到灯塔去》这个书名在读者心目中唤起的想象是蓝天丽日下或惊涛骇浪中的孤岛灯塔。但这小说所描写的主要是内心世界的风景。或者说,只是内心世界的风景,外部世界的风景只是内心世界风景的衬托、反映、投射。

因此,读这小说,读者需要转换思想,变换立场,改换视野,不要用读侦探推理小说的思路和期望来阅读这小说。

这小说里不会有锁闭的房间里出现血淋淋的尸体,不会有侦探来查找作案凶器,推测作案动机,不会有被杀死的人的家人和前男友看似怪异的行为,听似怪异的言谈,不会有死者最后一次跟一个神秘的人通话的蛛丝马迹...。这小说不会有这样的情节,不会有这样的悬念。

然而,这小说情节复杂多变,悬念一层套一层,只是它的情节和悬念都是在内心世界发展和解开,或部分解开。伍尔夫靠着她语言和视角操纵来推进情节发展、制造和呈现悬念。

读《到灯塔去》,读者需要沉下心来,静下心来,跟随作者进入另一个世界,进入人的内心世界,心理世界,精神世界,感情世界。伍尔夫的故事讲的就是内心、心理、精神、感情。心理的波动,情绪的起落,情感的收放。

以上所言,假如没有实例支持就是废话,昏话,混帐话。

因此,这里迫切需要用实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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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实例是小说的开头的三段,以及第四段的第一句话。不懂英语的读者可以直接跳过下面的英语原文,只是读我的译文就好。

"Yes, of course, if it's fine tomorrow," said Mrs. Ramsay. "But you'll have to be up with the lark," she added.
To her son these words conveyed an extraordinary joy, as if it were settled, the expedition were bound to take place, and the wonder to which he had looked forward, for years and years it seemed, was, after a night's darkness and a day's sail, within touch. Since he belonged, even at the age of six, to that great clan which cannot keep this feeling separate from that, but must let future prospects, with their joys and sorrows, cloud what is actually at hand, since to such people even in earliest childhood any turn in the wheel of sensation has the power to crystallise and transfix the moment upon which its gloom or radiance rests, James Ramsay, sitting on the floor cutting out pictures from the illustrated catalogue of the Army and Navy stores, endowed the picture of a refrigerator, as his mother spoke, with heavenly bliss. It was fringed with joy. The wheelbarrow, the lawnmower, the sound of poplar trees, leaves whitening before rain, rooks cawing, brooms knocking, dresses rustling--all these were so coloured and distinguished in his mind that he had already his private code, his secret language, though he appeared the image of stark and uncompromising severity, with his high forehead and his fierce blue eyes, impeccably candid and pure, frowning slightly at the sight of human frailty, so that his mother, watching him guide his scissors neatly round the refrigerator, imagined him all red and ermine on the Bench or directing a stern and momentous enterprise in some crisis of public affairs.
"But," said his father, stopping in front of the drawing-room window, "it won't be fine."
Had there been an axe handy, a poker, or any weapon that would have gashed a hole in his father's breast and killed him, there and then, James would have seized it….
“好啊,当然啦,假如明天天气好,”拉姆齐夫人说。“但你明天必须跟云雀一道早起,”她接着说。
对她儿子来说,这些话含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喜乐,好象是事情已经敲定,远游注定成行,似乎盼望了许多年之后,那奇景在经过一个晚上的黑暗和一个白天的帆船航行之后就可以到手。尽管他才六岁,但他属于那种心里挂不住事的大族群,总是要让未来的前景连同其欢乐与哀愁笼罩眼前的现实。对这样的人来说,甚至从刚刚记事的时候就开始,任何情感的波动都能把情绪的阴郁或光彩时刻凝结和固化。詹姆斯·拉姆齐坐在地板上,正在从陆海军商店的商品目录中剪切图片。他母亲说着话,他便给一个冰箱图片投射上天国般的幸福,图片的边缘镶着喜乐。手推车,剪草机,白杨树发出沙沙声,下雨之前的树叶发白,乌鸦群在呱噪,扫帚敲打有声,连衣裙沙沙作响,这一切在他的头脑中都是如此色彩鲜明以至于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代码,自己的秘密语言,尽管他的形象看上去表情严厉,毫不妥协。他额头高高的,目光严厉的蓝眼睛带着毫无瑕疵的坦率与纯洁,看到人类的脆弱便稍微皱起眉头。看着他操着剪刀干净利落地剪切冰箱的图片,他的母亲好似看到他身穿滚着貂皮边的红长袍坐在法官椅上,或在某场公共事物危机中进行严肃庄重的指挥。
“但是,” 他的父亲客厅窗户前站定说,“明天不会是好天。”
假如手边凑巧有把板斧,拨火棍,或任何武器,可以在他父亲的前胸砸出个窟窿,让他一命呜呼,詹姆斯就会抓住它。...

三段话下来,到了第四段第一句,一个给母亲慈爱的目光笼罩的6岁男孩便由天真可爱得要命变成了潜在的弑父者。这样的一个孩子将会如何发展?这标准的乖乖儿孩子怎么会如此仇父?怎么他爹爹谈谈天气就能激起他的杀心?他的慈母是否对这孩子的杀心有所察觉?这家人家的家庭成员关系缘何会这样紧张,这样富有爆炸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缘何紧张,富有爆炸性?

***

在方寸之间的篇幅内(一页之内),读者看到了如此之多、如此之剧烈的心理波动,如此大起大落,如此惊心动魄。从家庭和谐,母亲慈祥,孩子天真,到树影婆娑,群鸟争鸣,再到杀心窜起,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又那么自然。这些情节的发展和突转足以令人眼花缭乱,但一切都在情理之中。这样的大起大落足以撩人心弦。

试问还有什么情节会比这个还狗血?还有什么悬念会比这个更扣人心弦?

然而,这一切都来得那么自然而然。

这里所谓的自然而然是指伍尔夫所描写的这些场景、人物、人物所说的话、人物的内心活动让敏感的(有良好的人文修养的)读者感觉似曾相识,并非凌空捏造,并感觉她的陈述惟妙惟肖,因为读者自己也大有可能曾经见过类似的场景和人物,听到过类似的言语,有过类似的观察和思考。

伍尔夫在这里展示的精巧、精致、精美的文笔,她的匠心独运,她在小说人物的内心世界自由穿越和串联,这一切对有足够的文学修养的读者来说就成了一种游戏,表演、挑战、刺激,让读者难免思绪纷飞——类似的事情我也见过,我也想过,怎么她就可以想得这么细致,深入,可以写得这么生动,灵动,灵巧?

伍尔夫的精巧文笔让我想起绘画中的素描。素描虽是绘画的基础,但也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功底和才分。面对众人都可以看到的一个人体,画手们对人体轮廓曲线的处理,其处理的巧拙就会让观众发出类似感叹。即使是画手都是高段位的画手,其细微的差异以及由此显示出来的巧拙也会令人感叹。

曾经在美国国立美术馆见过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的素描并列展出。两个大师描画的是同一只鹰的雕像,米开朗琪罗明显技高一筹,笔锋更巧妙,更灵动,让我不禁感叹。怪不得老资格的米开朗琪罗生前对拉斐尔这位后起之秀很是瞧不上眼。

伍尔夫的精巧文笔也让我想起上文提到的中国著名诗句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青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诗人所见的景色我们每个人都可能见到过,但他们的诗句犹如超高端的画手的素描,会让有心人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赞叹、惊叹——我怎么就想不到,写不出、写不好,画不好?

艺术之妙说到底就在这——一切都摆在你眼前,就看你有多大的能力去发现,去展示,去品味,去体验。

读者不需要怀疑伍尔夫在这里有什么隐蔽的比喻。伍尔夫没有隐蔽什么。她把一切都如实、完整、生动、鲜明地呈现给读者。

只是她所呈现的东西包孕着诸多谜团,就像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的所见所闻包孕着诸多谜团,就像是群星闪烁的天空包孕着诸多谜团,全看你是否有足够的造化,足够的知识,能意识到和解开多少未解之谜——超新星的爆发,某种恒星多少年不变的亮度,暗物质的踪迹,造成宇宙创生的大爆炸的蛛丝马迹,某人话语有什么弦外之音,某人举动有什么来龙去脉。

这就要求认真的读者在阅读《到灯塔去》这样的小说要真正地潜心阅读,慢读,细读,来回读,还要边读边思考,不能像浏览报纸或一般网文一样一目十行地速读。

***

就中文读者而言,许多认真的读者感觉读不懂《到灯塔去》可以有很多原因,其中包括文学修养有待提升,文学观念/趣味有待开拓,没有得到内行的指点引导,...等等等等。但有一个原因或许是最为普遍,这就是,截至目前至少就中国大陆的情况而言,这本语言精巧的小说得到的多是粗心大意、不懂装懂的翻译。这样的翻译导致认真的读者感到困惑,感到不知所云。

应当承认,翻译语言精巧的文本对任何语种的翻译者来说都是严峻的挑战,即使翻译者学富五车而且训练有素,经验丰富。非常不幸的是,在当今中国,太多太多的翻译粗心大意,或自不量力,明明学识浅薄还喜欢冒充或自以为学富五车,动辄就要试图改进原文,力图使自己的译文比原文更清晰,更漂亮,更优雅,结果导致佛头着粪,导致精巧的原文变成乱七八糟的译文。

在这里可以用一个十分简单的例子来说明坏的翻译是如何地坏,如何缺乏专业操守,动辄就忍不住要不懂装懂,自不量力地要试图改进原文。这例子是这部小说的第一段:

"Yes, of course, if it's fine tomorrow," said Mrs. Ramsay. "But you'll have to be up with the lark," she added.

这两句话非常非常简单,严格按照原文翻译应当是:

“好啊,当然啦,假如明天天气好,”拉姆齐夫人说。“但你明天必须跟云雀一道早起,”她接着说。

顺便说一句,to be up with the lark是英语中的习语,意思是起大早做事。这里把这习语按照字面意思翻译出来,只是为了使中文读者得以领略英语表达的风味,就像是“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之类的习语翻译可以让读者领略日语表达的风味一样。

总而言之,敏感的读者读到第一段这两句话,自然会发出疑问:拉姆齐夫人在这里是在说什么啊?她说的话怎么这么没头没尾啊?

实际上,伍尔夫这两句话这么写就是期待读者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其目的包括(非局限于):

1.制造悬念,引诱读者继续往下读;

2.模仿现实生活,使读者像是突然身临其境,一下子降落在小说人物中间,从半截腰里截听到他们的谈话;

3.带起整部小说接下来要展开的展开的内容,为后来发生的种种曲折埋下伏线。

非常不幸的是,在互联网上可以看到的两种译文显示,它们的译者都没能理解伍尔夫的这番苦心和匠心,这种不理解导致他们自作聪明,进行了不该进行的剧透:

“当然,要是明天天气好,我们一定去,”拉姆齐夫人说,“不过你可得起大早才行。”她补充道。
“好,要是明儿天晴,准让你去,”拉姆齐夫人说。“可是你得很早起床,”她补充道。

这两种翻译应当说是不合格的,因为1.它们进行了不该进行的剧透,毁坏了原作者苦心经营的悬念;2.它们的剧透也找不到原文的依据,而是译者自以为是的创作,原文根本就没说【我们一定去】、【准让你去】;3.它们打乱了原文的直接引语越来越长、叙事越来越具体的节奏。

原文开头的"Yes, of course, if it's fine tomorrow" 不是随便写的。一个词,两个词,四个词,这种越来越长的词语安排也不是随便安排的。它所展示或模仿的是说话者的思绪走向逐步清晰和具体的自然过程及其节奏。上述两种译文破坏了原文精心模仿的自然话语,刻意营造的叙事节奏。

上述译者之所以进行了这种破坏性翻译,显然是因为他们没有看懂原文,便自以为自己比原作者还聪明,还高明,文字表达比原作者还直截了当,干脆利落,他们于是便自不量力要改进原作以便使这著名的小说的打头的句子变得更清晰,结果导致佛头着粪。

这种翻译问题表面上看是翻译技术问题,翻译专业性问题,但实际上是文学阅读问题,文学阅读理解或态度问题。好翻译必须是好读者。好的文学翻译必须是好的文学读者,就像好的科技翻译必须是好的科技文本读者一样。阅读理不对,阅读态度不对是不可能拿出好的或合格的翻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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