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苍鹭·老者·孩童·黑鱼

上午闷热。中午过后不久，天起凉风，空气又变得干爽，清凉。

湖边。秋天蓝天白云的天空，色彩日渐绚丽的秋叶。

平时怕人、见到人靠近就要飞走的苍鹭，此时不知为什么对近处的人满不在乎，在浅水中四处游逛。

步态缓慢，优雅的苍鹭飞行的姿态更是优雅。但从这里走过的人都不好意思惊动它起飞。

六七十米长的栈桥伸向湖中，供游客观景、凭钓。

一位身材精瘦、精神矍铄、衣着整洁得体的老者在垂钓。

享受着凉风，看他不断收线放线。一会儿钓上来一条三四寸长的bluegill，蓝鳃太阳鱼（鱼的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虽然想跟老先生闲聊，但一直没说话，因为不想打扰他，也因为不知怎样跟他开口搭话才好。不知他是韩国人、越南人，还是华人。

他把鱼摘下钩，放进脚边的一个小水桶里。

看这边在认真看，他用汉语跟这边说，“你也钓鱼嘛？”

这边赶紧应对：也喜欢钓鱼，但一直没买钓鱼的执照。

老先生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这边也乐得听，他也乐得有人听。

——钓鱼执照不贵，20刀；

——喜欢住这里，安心，不像南边的州要担心飓风，或西边的州要担心山火、地震；

——这里也可以向水里撒米做窝引诱鱼群来再垂钓；现在用的鱼饵是半干的虾肉，也带了蚯蚓；但不喜欢用蚯蚓，因为那东西黏糊糊的，手感不好，但看到有大鱼就用蚯蚓；

——这种鱼（bluegill）拿回家养不活，除非整天用这里的水给它换水；钓上来的鱼小的直接放掉，大的看到有人来想要就送人；

老先生无所不谈，问一答十，滔滔不绝。这边不问，他那边就主动发问。

问这边能否猜出他多大年纪。这边实在猜不出。看样子像是接近70，或70刚出头。

他说已经83了。

这边立即夸他身体好，一点也看不出如此高龄的样子。

说这些话确实不是恭维他，而是实话实说。老先生说话反应之迅速，身手之轻捷不亚于四五十岁的人。

听着这边的夸赞和羡慕，老先生谦虚说：还是上年纪了，感觉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这边说：您这身体就已经很好，非常好了，我希望我83岁的时候也有您这身体和精神。

老先生说他出生在上海，9岁就随经商的家人到台湾去旅游，然后大陆易帜就回不去了，在台湾呆了30年，再到美国，作餐馆，做到退休；先前父母在的时候他还经常返回大陆探亲，现在父母不在了也就不回去了。

老先生跟这边一边说话，一边操纵钓竿钓线，钓上来三条鱼，都是小鱼，都接着摘钩边扔回水里。

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走过来，问这边：May we have a look at the fish? 我们可看看水桶中的鱼吗？

这边应答：这不是我的鱼，是这位先生的，但我想你们可以看。说着，拿开漂浮在小桶中的一个更小的防止鱼跳出来的空桶，让这对母子可以看个痛快。

孩子妈妈说，Look, this is a big fish，看啊，这是一条大鱼。小孩跟着说，This is a big fish。

这边夸赞小孩：Wow， you can produce a whole sentence now，哇，你可以说整句了。

孩子看够了鱼，跟妈妈走开了。老先生继续跟这边滔滔不绝，说每天来钓鱼，二十多年了，就是来消磨时间，一天两个小时。

——这里最大的鱼有三四十磅的，鲤鱼，鲇鱼，但现在只有bluegill上钩；

——今天有风好，没有风，鱼也不怎么肯上钩；...

——这里也有黑鱼了，黑鱼好吃；因为是害鱼，所以不限尺寸，不管多小的都可以钓上来拿走。

黑鱼，snakehead，本来在佛罗里达也有，但在过去的十年里，这边有华人在池塘里放生来自中国的黑鱼。来自东方的黑鱼比本土的要凶猛得多，对其他鱼类杀伤厉害。

当局一度采取发现哪个池塘/湖泊有黑鱼就竭泽而渔以彻底消灭之的策略，但后来放弃了，因为1.太费力；2.发现有些黑鱼已经有卵，显示黑鱼已经落地生根，无法根除了（黑鱼可以在淤泥中时间隐藏生存）。

跟继续垂钓的老先生道别。湖上飘来新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