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詩不能隨便寫

翻找一首從前寫的詩，從Facebook的舊帳號到每一本有留下字跡的筆記，或者從檔案夾的視窗鍵入那首詩的關鍵字，再打開偶爾隨手打開手機寫下的備忘錄，就是沒有看到那首詩。也許落在那一部分留在母親家裡的筆記其中一頁，或者其實是夢裡寫下的字句。

回頭搜尋過往時不時在Facebook打開視窗就寫下的句子，沒有「主旨」也沒有「標題」，都在設為公開的當下，才想起應該替它們起個名。那樣或長或短的句子，有時只是某種路過花紅樹下，吟唱起恰恰符合情境的歌曲，從而頌讀出的詩句，或有時就是看了哪齣劇集的銘心刻骨的浪漫情懷，就著陽光正好或滂沱大雨便留下了記憶。

說者無意，讀者有心。漸漸有人問起：你跟誰談起戀愛了？你對她／他是不是真的愛上了？再不就經常心血來潮地，從私下的對話框傳送出去，還經常成為過重的愛意。誰不知道寫詩的人本身就帶點浪漫的情懷？也多半都是文字裡寫著！要人文謅謅的「讀出來」，那可能跟演偶像劇一樣不自然。

但有時，我又經常性地在想：是這個時代太快、太不浪漫，也過多騙情騙愛騙錢騙工作的事存在，還是因為與人往來都是過多的文字流竄，而顯得解讀其中的意含，像背不出文言文課文中「正確的解釋」所以考卷都是國文老師親改的我那樣「只要意思對了就能給分」卻經常因為再代人的閱讀匱乏狹隘地憑著各自的讀取，各自揣想自己希望的解答，連同地陪葬了任何形式的浪漫：友情的浪漫，落葉繽紛各自愁悵的浪漫，感到陽光和煦對路人輕輕一笑的浪漫，一起淋一場雨放聲大叫狼狽不堪的浪漫⋯⋯

有時候
情詩不能隨便寫

寫多了
有人拽著你問
對象是誰

又或者
有人對號入座了
幫你想好是誰

有時候
不能隨便描述想念

想念久了
你會瘋狂的以為
必須跨越想念
站在那人眼前

才能真切地
化解想念

更有時候
想念的不會再見
情人早在某個人生交叉點
化為平行線

而想念
還是想念

但不知道
是想念那個想念
還是只是想要
想念

有時候情詩不能隨便寫，也不能隨便給。這時代沒有那種古人的浪漫情懷，愛或者不愛，想念或者不想念，都會在字裡行間被放大解讀，少了那種放在心裡細細著墨的一進一退，多了每一種情感都要加以定義，或者急欲地希望有個答案以及有所交代。

翻看那些一段一段被存在「珍藏」的短句子，有些已經不復記憶地忘了當時為什麼寫了那些，有些則還能夠想起書寫的對象是誰，但有些很清楚地明白：那樣的想念只是當下墜入那樣想念的情境，沒有特別的對象，只是將豐沛的情緒寫在那些字裡行間。

情詩不能隨便寫，饒富情感的書信也最好不要。畢竟這年頭再也沒有誰，除了情人外，還會花大把的時間，與他人往返過多的文字、過深的情感。

前幾天收到友人簡短的email，帶著某種古早時期那種等著書信往返的心情又像觸動了什麼開關，使人有著「用靈魂交流」之感，似乎總算有人能懂那種默默的一來一往，沒有已讀不回，沒有你到底收到沒有到底要不要看的那種焦躁，但卻能讓人停下腳步、端正身子，好好的將那一字一句讀完，再輕輕地敲下鍵盤回覆。

《情詩不能隨便給》，待我整理那些詩句、短句，或是後來加進散文的篇章，結集成冊時，它的書名就會是這個。

而那首我找不到的，我想應該就是躺在母親家的，我其他筆記本裡了。

圖：20230303輕軌綠色隧道，Canon EOSM50，特別愛拍地上的標語，它跟你說禁行，只是標語，而不是說你已經在那兒騎了而警告你。情詩也是這樣，寫了只是寫了，而不是真的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