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

「我太喜歡你了，所以我決定放手。」

「你不喜歡我，所以我要背對你走遠。」

她帶著哽咽，眼裡滿是不捨，卻還是帶著笑和他說再見。

「謝謝。再見。」

說完，她轉身，不帶任何一點猶豫地背對走遠。

暗戀，本就是一場兵荒馬亂。

也是一朵只來得及萌芽，卻從未趕上花期的玫瑰。

在受傷之前先把花莖折斷，才是最好的做法。

不會有人傷心，不會有人為難，更不會顯得自己自作多情。她想。

喜歡一個人，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很苦。

那種苦不斷地蔓延，在心裏生根，在腦海發芽，連眼裡的酸楚，嘴裡的苦澀都沒有放過，緊緊地纏繞住心臟，勒得發慌。

並不是多喜歡就能扭轉這樣的局面，更不是她不斷的付出就應該要有所回報。

喜歡從來都是自己的事，為他傷心是自己的選擇，讓自己不斷的去懷疑、猜忌也是自己心甘情願承受的。

她跌坐在門邊，痛哭失聲，那都是這些喜歡的日子積攢的心酸。

她說，下次不要再喜歡人了。

多年後，她仍然孤身一人，走在這個擁擠的城市，看著成雙成對的影子在面前，而身後的孤單影子始終如一。

不是沒有能力再去喜歡、再去愛一個人，只是過於害怕受傷，她害怕自己承擔不起那樣的傷害。

她仰著頭看著雪花紛飛的天空，一片雪花落在眼睫上，煞是好看。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她輕喃。

這份孤獨該交予誰，該說予誰，她都無從知曉，她不認為有誰願意接下她身上的孤獨感，不會有人願意承受她眼裡的空寂。

「小姐。」身後一道低沉嗓音響起。在異國他鄉還能聽到自己熟悉的母語，她覺得這應該是近幾年的安慰。

她回頭，看到一個身著黑色毛衣，外面罩著一件同色系的大衣的男子向她走來，脖子上還掛了一台相機。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問。

男人的眼睛很好看，眼裡的星子閃著光亮，氣質清冷但透著微微暖意，甚是好看。她被男人身上的特殊氣質吸引住了。

「我剛剛在街邊拍照，看到妳站在雪中的樣子。我覺得蠻好看的，就拍了下來。」

他舉起手中的相機給她看裏頭的照片。

在鏡頭裡，她很漂亮，勝似天仙。

她仰頭看著天空，一片雪花恰恰落在了眼睫上，骨子裡的清冷深情在鏡頭裡都表露無遺。陽光透在身後，把她的側顏襯出了清亮，宛若天上謫仙，世俗的雲泥不得沾染她半分。

「我想，要不我們換個連絡方式？我把照片傳給妳。」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目光閃爍如星。

她知道該是時候向前走了，但她不想，她還想在這個自己織出的繭裡保有自己的意識，保有自己的固執，保有自己的驕傲。

她不想去期待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愛，不想再自作多情，暗戀太苦，喜歡太麻煩，總是要在滿地的玻璃渣找出反射著他喜歡她的證據，好慰藉自己。

「照片你就留著吧，能成為你相機裡的一幀風景，我很高興。聯絡方式就算了。祝你這趟旅途開心，再見。」

她聽到自己的乾啞回應，頭也不回地轉身走遠。

玫瑰注定要被自己折斷，埋葬在心裡。

不禁加快了步伐，她想若是不快點離開，她會再一次淪陷下去。

「等等！」

男人追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她慌忙回頭想甩開，眼裡滿是驚慌失措。

「啊，抱歉抱歉。」

男人發現她的害怕，連忙放開手。

「我只是想，照片這麼好看，若是獨留在我的相機裡，而妳卻沒有在這座城市的足跡，有些可惜。」

「我也不是什麼強買強賣的奸商啦，真的只是單純的想傳照片給妳。不用錢的。」

看著男人著急忙慌地解釋自己不是什麼壞人的模樣，心裡某處塌陷了。

她想，此人若是錯了那就錯吧，反正已經無所謂了，現在的年歲似乎經不起這樣的消磨。

談一見鍾情實屬有些膚淺，但她知道眼前這個人如果不現在抓住，她和這個人就沒有然後，也沒有再見的可能。

「好。」

她說，眼睛盈滿了光亮。

在這個大半年都是永夜的國度，她的眼睛就像這裡的黑夜一樣無光無亮，沒有什麼目標，只是汲汲營營的在這生活，而心也是一片荒蕪狼藉。

人們都說在這裡可以看到極光，看到極光就意味著幸運，但在這裡的日子她始終沒有窺見一絲光亮。她想，這大概是在說她沒有這個運氣吧，沒有再遇見一個人的勇氣，沒有孩童的天真。

失去了這些，就沒有這個資格看見極光，也沒有資格承接極光的好運。

意外地，在遇見了這個男人的晚上，她看見了極光。

那是她人生中看到的第一道極光，也是最美的光亮。這或許是在說，她終於能夠勇敢的走出過去的陰霾了吧。

接下來的日子要進入永晝了。

她看著手機裡男人傳給她的照片，嘴角不自覺地有些張揚。

「明天，一起吃個飯吧？」

她緩緩地敲打出這行字，按下送出。

玫瑰，可以盛開了。

迎接浪漫的花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