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
羅剎

不努力了。蒐羅著更多的空白時間。

瀕危先生今天也在追求幸福44:不承擔責任

早安,今天是冷凍庫降級成冷藏庫的小小好日子。


瀕危先生經常覺得,人生有自己的一套平衡機置。像是昨天努力過後,今天就很容易放棄。

像是才剛過幾天平靜的日子,就會發生激烈的突發事件告訴你該往前走了。


昨晚,一名蒼老的沼澤居民急急忙忙的來找瀕危先生,語帶哭腔的請瀕危先生幫它看看傷口。

「這滿像起疹子的。」和瀕危先生之前皮膚的狀況很像。

瀕危先生覺得沒有什麼,但老人非常著急的想去看醫生,連忙打電話給另一位居民請求載它去醫院。

也許是因為生心理長期反覆的患病吧,這位老人只要感覺身體哪裡不對勁,不論早晚,馬上就想衝去找醫生。

「啊,它身上也有一位龐大的恐懼。」剛好在跟瀕危先生聊天的心魔先生說。

瀕危先生只看見居民一個人離開。

「為什麼我看不見?」

「如果你也有相同的恐懼,你就會看見了。」心魔先生是這樣回答的。


瀕危先生深刻體會到,「我能理解你」就是一句最真實的謊言。

類似的疹子也在瀕危先生身上出現過,又癢又痛,但它並不覺得難以忍受,所以當初是忍耐幾天之後,發現疹子不會自己消退,才開始斷斷續續的抹藥看醫生。

它「本來以為」居民也會像它一樣,至少撐到明天才去醫院。


瀕危先生關上房門,屋外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進屋內。

「…你難道不知道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嗎?…」回來的沼澤居民氣急敗壞的和蒼老居民爭執。

「早知道……我就自己叫車……」老人既生氣又難過的回覆。

兩人的聲音逐漸遠去。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會覺得老人很可憐吧。」瀕危先生嘆息。

「它明明知道那個居民脾氣很糟,為什麼要打電話給它呢?依賴那種人,不就是自討苦吃嗎?」心魔先生覺得匪夷所思。

「或許是因為,如果它晚上出門卻不讓關係親近的居民知道,也會被大罵一頓?」瀕危先生一向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它。

「那還真是兩面不是人。」心魔先生皺起眉頭。

「這種連自己想看病,都要受制於人的狀況,真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瀕危先生光想像就覺得窒息。

「那老人為什麼不離開呢?」勇氣問。

「和我們留在這裡的理由一樣啊,因為沒錢,因為想要有遮風避雨的房子住;因為沒有給自己攥下足夠生活的存款,因為還想依賴它人保障自己的生活……說到底就是代價還不夠慘重,並沒有超過負擔自己生活的恐懼。」瀕危先生蹲下身,摸摸勇氣的頭。

「大部分委屈都是自找的。如果是我,我就會隱瞞它人自己去看醫生;最根本的解決辦法就是離開插手別人行動的傢伙,那愛怎麼看就怎麼正大光明的看,多自由啊。不過現在的我也沒有資格說就是了。」它站起來,拉拉筋又伸伸懶腰,接著躺上床。

「只有自己承擔照顧自己的責任,才不用委屈自己。」

「……」

「……」

勇氣和心魔先生無話可說。


老人回來後,來找瀕危先生幫忙抹藥,理由是它碰不到疹子所在的位置。

瀕危先生依然無法理解,那是它有辦法自己上藥的部位。

基於不幫忙的話,後續可能會更麻煩,瀕危先生決定速戰速決。

它一聲不吭,專注手上的動作,結果情緒上頭的老人居民開始說起自己命苦的大半人生,還把自己說哭了。

瀕危先生整個人都不好了,「我一點也不想聽!」

如果它有訴苦需求,它會尋求合適的管道,例如自己一個人哭一哭、寫抱怨日記,或尋求專業諮商師的協助,再輔助心靈成長類書籍自我開解,最後直接下手解決苦難源頭。

哭訴後卻不動手改善現況,根本就是在消耗自己的自信,與聽眾的同情心跟耐心。


想到這裡,瀕危先生突然有了自覺,「突然好感謝勇氣和心魔聽我哀天怨地,還願意給我建議。當然,如果它們有需求,我也發自真心想陪伴它們。」

瀕危先生發現,它對待居民和兩人的態度明顯有區別。

它會覺得居民是在倒情緒垃圾給它,卻不會覺得傾聽心魔和勇氣說話是一種負擔。

「因為一方自憐自艾,希望上天幫它解決問題;一方僅僅分享心情,照顧自己的它們不會假手它人,會嘗試改變不喜歡的現況?」

瀕危先生好像明白了。


總之,一直奉行「照顧自己是應盡義務」的瀕危先生,超級沒有耐心聽人抱怨,所以它選擇轉移話題,一直挑居民話語中聽不懂的詞彙追問。

好在它成功了,居民也解釋到忘記哭泣,甚至還笑了。


之後居民找瀕危先生幫忙上藥時,它都像蚌殼一樣閉緊嘴巴,快速處理好快速把人送走,全力防守自己的心神,不給情緒垃圾污染的機會。

老人居民每次都會說一句,辛苦你還要幫我抹藥。

瀕危先生聽到這句話總是很煩躁,原因不明。

「因為明明知道會辛苦,還是持續麻煩別人,就像一句痛快承認、下次還敢的假客套話?」心魔先生略帶調侃的語氣說道。

「就是這個!」瀕危先生的眼睛閃閃發亮,能看穿情緒成因的心魔先生真是太厲害了。

心魔先生坦然收下崇拜。

「如果拒絕幫忙,我是不是很無理取鬧?」它忍不住問心魔先生。

「是的,你很無理取鬧,一點小事都不幫忙,況且我們還吃人家住人家的,要對房東親屬好一點。」心魔先生原本的好心情就像被刺破的氣球一樣瞬間消氣,它翻了個白眼,

「這種只是想獲得否定答覆的問句,不知道很惹人嫌嗎?明明心中已經有答案了。」有人和我有相同想法只能安慰自己,成不了可靠的依據出處。一直找正當理由不煩嗎?

瀕危先生心虛的嘿嘿笑著,不說話。

勇氣笑著說:「看來你很害怕自己無理取鬧喔,為什麼呢。」它接著問,

「拒絕一名陌生人,你的感覺是?」

「也許有一點微小的不自在和罪惡感。」瀕危先生想了一下。

「拒絕一名陌生的老人?」

「罪惡感加重,我應該伸出援手?」瀕危先生想得更久,語氣帶上一絲不確定。

「拒絕一名你認識的老人?」

瀕危先生覺得自己的心被罪惡感扎破了。

「不幫忙弱小又認識的人,你就是無比糟糕的惡人嗎?」勇氣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理智告訴我不是,但我的道德觀不這麼認為。」瀕危先生沉默很久,而後艱難的說。

「為什麼要把美德變成對自己的惡行呢?你應該只付出心甘情願的付出。就像你說的,照顧自己是每個人應盡的義務。」換成勇氣伸伸懶腰,活動筋骨。

「發現了嗎?你的不確定裡總是牽扯很多附加條件。人情壓力、道德觀和問題絞混在一起時,事情就變得太複雜了。」勇氣伸出兩隻代表食指的羽毛,勾在一起扭轉羽毛,結果當然是卡住動彈不得。它凝視著瀕危先生。

「問題核心從來都很簡單,只要回答『你是否願意付出時間和行動幫忙』就可以了。」

勇氣說完了,瀕危先生的腦袋還在當機的路上。

它正在拼命吸收兩人的對話。


傍晚,老人居民又找瀕危先生幫它抹藥,情緒不穩的它這次換成唸叨昨晚去醫院的路上,開車居民罵了它整路。

遠方傳來開門聲,開車居民買食物回來,大聲的和老人居民說買了一份給它。

老人居民回說它吃飽了。

開車居民獨自碎念著,它都買回來了才說不吃。

它購買之前,並沒有問過有沒有人想吃。


瀕危先生頭上的燈泡閃爍著,已經好長一陣子了。


晚安,今天瀕危先生在追求不承擔責任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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