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
羅剎

不努力了。蒐羅著更多的空白時間。

瀕危今天也在追求幸福142:標準不符

推薦書單:《剛剛好的不努力》。井上智介。方言文化。

早安,最近天氣變臉得好快,清晨是柔柔的陽光,到中午時即刻換成暴雨。


瀕危拖著疲憊的身體慢吞吞地走回房間。

今天為了轉變心情,它吃了金黃酥脆的炸物當午餐,下班後買了一些冰品準備回家享受,打算依靠美食振奮精神。

今天的路間風景是從粉色逐漸轉藍色的天空,一堆胡亂飛舞著的蟲子相伴,還有居民的爭執聲相伴。


「真是夠了。」

不過還是不想說今天是糟糕的一天,那今天就真的會變成糟糕的一天了。

瀕危勉強施力關上房門,房門輕巧無聲地靠上門框,最後發出喀答一聲,將夕陽餘暉和吵雜的聲音阻隔大半在門外,留下溫暖的燈光照亮室內。

瀕危將手中的冰品遞給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勇氣和心魔,自己先去掛好包包、脫下襪子、稍微收拾帶去上班的物品並且洗過手後,才走到沙發旁拿起冰,唰啦啦地撕開塑膠包裝、丟掉,這才緩緩地坐下,表情呆滯地吃起冰來。


「歡迎回家!接下來就是愉快的休息時間了。」勇氣用輕快的語氣說。

「是的,我終於支撐到現在了。」瀕危說。

「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事想要分享嗎?」心魔每吃一口冰,就會拿起放在旁邊的溫開水啜飲一小口,像是受不住冰品過低的溫度需要緩和一下。

「那大概就是這句話吧:『我們這裡很忙的,需要動作快的人』。我現在的速度對於公司來說好像還是太慢了。」瀕危稍微描述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大約就是今天被主管以嚴肅的語氣告知需要加快動作,並告知了改進方向。

對方明明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當下的瀕危卻不受控地自我責備了起來。

「聽見主管說需要動作快的人,當下有什麼感受?」勇氣問。

「感覺很難受,強烈的罪惡感和焦慮。」瀕危努力描述當時的情緒。

「強烈的罪惡感和焦慮?」勇氣接著句尾,用不疾不徐的語氣問道。

「我好爛、我工作能力好糟,即使知道要求,速度在短期也不一定能改善。覺得挫折,又認為我竟然是一個受不了挫折的人。心情瞬間就低落下去了。」瀕危說。

「看來動作慢帶給你不小的壓力。」勇氣說。

「我知道動作慢是因為我的思想卡住了。看著檔案左不對、右不對,調調改改時間就過去了,最終成果看上去像是只需要1/3或1/2的耗費時間製成的成品。即使我知道那的確是需要很快完成的事項,我也無法放下明顯的錯漏去給同事挑錯。明明我已經看到哪裡不夠好了,卻要為了速度快假裝看不見,我做不到……」瀕危低著頭,手放得低低的,隔一陣子才又抬手把最後一口冰品送進嘴裡,然後將垃圾送進垃圾桶。


「想快又快不了,令你很著急吧?」勇氣說。

「和主管對話的當下我好想逃跑。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從別人的口中聽見『你好慢、再快一點』的建議了……真的是我動作遠超常人的太慢嗎?我在意的錯漏其實在別人看來是無關緊要的小細節嗎?可是如果我迴避這些問題,那我永遠都不會增長寸進了吧。」瀕危說。

「速度慢的原因有很多,不全然是個人原因造成的。有可能是主管拿你跟它自己的速度比較,或是在它認為你的工作就『只需要』多少時間完成,超過就是成本過高;或是處理流程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也可能是天生大腦內建的處理系統不適合處理特定領域,所以比較慢。總歸是哪裡卡住了。」心魔說。

「我也有想過是不是我不適合,或是單純能力、經驗不足需要靠練習彌補。」瀕危說。

「明明這是一家好公司,雖然忙了點,但是工作簡單,人也還可以,又能準時下班,我卻好像當不成符合這裡標準的適合員工。」


「不符合標準的員工?現在是什麼品質檢驗關卡嗎?」心魔怪叫一聲。

「呃,就是那個嘛,透過自我反省調整行為,幫助自己逐漸進步……」瀕危一時語頓。

「用工廠流水線挑掉劣等品的口吻說你在幫助自己進步,認真的嗎?」心魔說。

「怎麼我好像變成對自己很惡劣的人?」瀕危苦笑著說。

「最堅定認為自己就是只會給人添麻煩的小孩,是無用渣滓的不就是你嗎?」心魔直言。


這句話像是閃電一樣劈中瀕危。

的確只有它會每天對自己挑三揀四。持續採取忽視情緒,以理性、產能、自訂標準在糾正自己的言行。

不管害不害怕、喜不喜歡、討不討厭、本性如何,都要以配合它人為主,還套上明正言順的理由:工作有效率是應該的、老闆就是要個有效率、有想法、既聽話又能和同事幽默相處的員工,一定要盡力達到這個絕對不會有人寫進公司規定的標準。

「啊…啊……是這樣沒錯。哈哈哈,我就是用工廠流水線的方式在對待自己的。挑掉『劣等』的部分,再從殘存的部分繼續挑揀,並希望加入更多好的原料來提升自己,使自己成為永遠不會出錯、產能絕佳,可以心安理得領份薪水的人。明明我工作賺錢是為了讓自己過的更好,想要讓自己更有成就感、更不焦慮,怎麼就變成現在這麼樣子了呢?」瀕危把垃圾桶拖到自己旁邊,整包衛生紙拿到面前,抽了一張摀住自己的雙眼。

「嗚,好想哭。想通了就好想哭。」


心魔沉默地觀察著瀕危。

勇氣倒是直接坐到瀕危旁邊,拍拍它的背。

「因為你也對自己充滿期待啊,希望做好自己,也扮演好其它的角色。想要聽見誇讚,想要獲得自己真的不錯的證明,不想帶給別人負擔,想要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一個地方,想做好工作,所以現在才為了做不到而感到痛苦。」

「可是同時之間,瀕危也感到很疲憊吧。不想再滿足別人的期待了,不想再追逐成為更好的人了,希望現在的自己就是足夠的、能被認同的。外在標準和內在期待產生落差,心靈上就因為矛盾的念頭卡住了。」

「做不到也沒關係喔,不用成為更好的自己也沒關係,不足夠好也沒關係,這就是現在的你啊。你可以不滿足來自任何人的期待。」

「我可以不滿足它人期待,但是不能造成別人的困擾啊。可是我不前進就會脫隊,在團體行動中脫隊就會帶給別人麻煩。」瀕危放下衛生紙,一邊流著淚,一邊神色平靜地、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一樣地和勇氣對話。

「這是不能放慢步伐、不能停下來休息的隊伍嗎?」勇氣問。

「是孜孜不倦追求著進步,不能說做不到的隊伍。」瀕危說。

「那就脫隊吧。這樣造成彼此步伐不同的困擾就直接消失了。」勇氣平靜地回覆。

「哈哈,但是因為動作慢又不想努力改進的我,好爛草莓喔。我好像也沒有喊累的資格,我什麼努力都沒有做過啊。」瀕危說。

「可是你現在已經累了啊。不管成果和如何,只要有勞動、有體力消耗,人就是會累啊。」心魔說。

「是啊,現在不認真的我也覺得自己累了。我到底該如何在疲勞的狀況下持續前進呢?」瀕危很迷茫。


「不用前進啊,找個地方停下來休息就好。允許自己不用成長也沒關係。」勇氣笑了笑。「就算你想停,時間也會自行帶著年歲成長;只要你還在活動、閱讀和思考,成長是不會停止的,只是差別在成長的部分是否是你現在急需的部分罷了。恭喜你,不用努力也會一直長大喔。」

「真的有誰站在你背後逼著你前進嗎?」

「倒是沒有。是有人站在前面一直喊我跟上去啊。」瀕危說。

「如果跟前面的人說,你想先休息一下,你覺得對方會做出什麼反應?」勇氣問。

「用失望且怪異的眼神看我、可能會罵我,叫我一定要跟上去。」瀕危說。

「是的,這就是由你自己帶領的隊伍了。這是你想要跟隨的隊伍嗎?如果不是,你又想跟隨怎樣的隊伍?」勇氣問。

「有成員想休息時,會在附近找合適駐紮地,招呼並幫助落隊成員一起去休息的隊伍。」瀕危說。

「聽起來很棒喔,現在你就可以開始這樣帶領自己了。」勇氣笑瞇瞇地遞了一張新的衛生紙給瀕危。


「謝謝你們,我好多了。」瀕危擦掉眼淚,深吸了幾口氣平復心情,讓眼淚不再產生下落。

不用管其它人怎麼想,它都有放棄完成期待和休息的權力。

期待也需要留下允許自己做不到的空間。

這次沒做到,下次就換個方法嘗試去做到。用提出方案來取代失敗一次即罪無可赦的心態,也有助情緒維持緩和。


「雖然同樣是希望進步,用挑揀的態度也會令自己或它人受傷。單純就事論事真的很重要呢。」不然心情會容易變糟,甚至脆弱地自尊受損。


「對了對了,我今天看見一隻鳥很神奇喔。牠腳上輕輕捉著一根長草從低空飛過,全程高度都沒變動過,像是精密安排好位置一樣,飛行路線穩定地就像機械運作一樣。」瀕危三人聊起了其他話題。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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