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

只是凉夜，让人没法更喜欢，短暂的忘了生活的艰难，短暂的忘了提出问题，不再思考本源。

情侣青年蹲在地上琢磨猫的行动路线，街边打闹的很多学龄小孩，年长些的倚在某处玩手机，冷清的电子烟商店里，女营业员躺在沙发上消磨时间，夜色沉沉，空气中的烟尘或水雾压得人喘不过气，但至少在风里，一切都不是问题，那就像是——世界在跑，而你很悠闲。

遛狗的姑娘让狗的嗅觉和好奇心决定自己往哪前行，会引人觉得她可爱，因为那种耐性和顺从心。

吱吱嘎嘎的机械声开始交响乐的高潮，这时候下班的人达到顶点，但无论窗内窗外，夜总是那么热闹。无止境的忙碌和无止境的无所事事有共同的原因。

心情变糟了，也影响热情。沂总是觉得她很擅长管理情绪，但目前的状态糟糕到她不想去管理。她想放纵，就像电影里的主人公，切一个分镜，换一种心情，然后把一切都搞定。她也知道，那是痴人说梦。

想烦心事的时候，沂总是觉得自己要昏迷，所以她忽略，现在需要休息，暂且留给明天的自己考虑，最好能永远推辞下去。

一阵很大的风，纱裙唤舞蹈欲，在这风里，鸟会想飞或安逸的躲在巢里。但沂压着裙摆，也压着心情，一切行为都需要合适的场景和时机，否则不得体，或者只是疲倦，没那种表演自己很快活的心情。关于旁人的眼神，沂已经很累，没时间考虑。她有种好方式探测自己的念欲——想一个末日假定。所以她会向朋友的男友告白，拒绝不意外，沂也不觉得坏，注定得不到的一切都没必要太眷恋，傻等也许浪漫，也许只是少数侥幸者的一厢情愿。

归途只剩下很短，沂却有点犹豫，她太想绕一条远路，换一种情绪，也太明白这样做的结果不过是透支已经疲惫的身体，经验表明，一切都不会变得更有趣。

树叶叫的厉害，沂很高兴，夜里或许有雨，她喜欢听雨声，在窗边睡得安宁。

最后的一段路上有人群和狗群，沂没有一条狗，但有很多毛茸茸的熊，在功能上相近，而且后者不会瞎叫，也不需要用时间培养感情，随手搂在怀里或者随时丢掉。

小鹿来电，沂接的迅速，不敢怠慢，沂明明有很多"朋友"，但只在非紧要或不想找人聊天的时候，沂总是可以自己开解——一个人的生活也没那么坏。

"今天吃糖了吗？"小鹿风格的嘘寒问暖，她太喜欢甜食，但让人羡慕的胖不起来。

"忙得要死。"沂告如实。如果是形容她的状态，那实在没有更好的词，当然，一旦静下来就是闲得要死，如马上衔接的夜，她有充足的晚饭时间，然后煎熬过睡着前的失眠，沂不喜欢梦，因为现实中的苦恼总要被带到那里面，无论能否解决都是很坏的体验。

"我快结婚了哦。"小鹿的话吓得沂半天没回过神，小鹿可爱、讨人喜欢、追求者有一大片，她有太多优点，但怎么也没法想到小鹿会真的有走入婚姻的那天，她明明像个小孩，成年人不该那么开心，不该那么纯粹，她连心事都太简单，不像沂，连自己理解那难过的根本原因都要转很多个弯。

仍然没法把它甩开。

"我很想参加，如果我有时间。"沂没有说谎，所有人都太忙，他们知道骆驼会被哪一跟稻草压死，能让活变成比死更可怕的事。

"我知道啦！"小鹿撒娇，沂从电话里听到男孩子的笑。"我是说，你最近呢？有可爱的男孩子追求你吗？"

"没有……"对沂直白表现好感的男生不少，但多半和她的性格太像，两个强硬的家伙在一块确实容易碰出火花，火大的火。"但我倒是对某个家伙挺感兴趣的。"

"所以是在追求他？"哪怕是隔着电话，小鹿的八卦表情都几乎近在眼前。

"那家伙有个女朋友，挺漂亮挺温柔的，挺像你，就是没你这么傻。"对沂而言，如果小鹿能懂她的感情，她们早就会是一对恩爱的恋人。

"你可不要再搞那一套了。"小鹿的语气沉静了一点，突然的安静却让身边的世界显得嘈杂，沂无由心烦。"要学会伺机而动呀。"她告诫，但让一个没追求过男生的人这样教育自己有点丢脸。

"恩。"沂懒懒的答应。随后，小鹿与身边的男孩子有几句低声寒暄，沉默后不久，电话以异口同声的告别而终。

屏幕上苍白刺眼的数字时间闪烁，这光像沙漠中的太阳，沂根本无处躲藏。

数字转印在视网膜上，闭眼几秒，沂才发觉电话已经聊了很久，仍然不够，还有太多话没说出口，独自生活后，哪怕话题有限，生活不变，但只要找到人聊天，话就永远说不完。

回到公寓，放下提包，卸掉饰品和凝固在脸上的微笑，沂倒在床上，希望自己退化成冬眠中的熊，一觉醒来连体重都刚刚好。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