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牧希
蔡牧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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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對酒不當歌—— 讀劉以鬯《酒徒》

讀了幾天劉以鬯,六月的大雨瀝瀝浸濕耳邊的回憶,我隨主人翁的異想穿梭忽明又暗的隧道與隧道之間,偶爾撞見以前的自己,也許只是鏡像的虛影。


讀了幾天劉以鬯,六月的大雨瀝瀝浸濕耳邊的回憶,我隨主人翁的異想穿梭忽明又暗的隧道與隧道之間,偶爾撞見以前的自己,也許只是鏡像的虛影。

劉以鬯在《酒徒》的序文裡,開宗明義言明「小說家必須開闢新道路」。而在世界文學的基底背後,涵養他宏觀的小說世界——在人物紛然的表象之外,仍有孤獨或寂寞的靈魂,踽踽獨行於夜色之中,被俗世的濤聲淹沒腳步。


《酒徒》四十三節自述般的的小說,就是一部時代的文學告白。當主人翁盤旋於現實與理想之間,對他而言,盛於夜光杯之內的,是包租婆的嘮叨,是報館雜工的催繳,是世界喧嘩的聲腔——這些他都可以一飲而盡,黃湯落肚之後,只有他才是自己的主人。


《酒徒》通篇的意識流書寫,除了詩化的文字:「生銹的感情又逢落雨天,思想在煙圈裡捉迷藏。推開窗,雨滴在窗外的樹枝上眨眼。」,其主人翁與《尤里西斯》的廣告推銷員一樣,面臨生活困境,心緒百轉千迴無人可訴——當他被報館通知結束小說而失去收入,自尊心亦受到傷害,包租婆卻只在意他又開始喝酒。酒徒坦言報社「今後不採用我的稿子了」——對包租婆而言「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嚴重的事」——這無疑又是一道隱形的傷。

在五四的寫實主義之外,劉以鬯自成一派,絮語細碎為日常的伏流,「理智不良於行,迷失於深的濃霧中,莫知所從」,在一個下沈的時空裡,匯流了無數的價值紛然的呢喃。「酒徒」並非耽於酒色肉林,他的意識擺盪於沈醉與清醒之間,一方面被無情的現實傾軋,一方面又以夜色偷渡自己的文學理想。


而報社連載的武俠小說,是他飛越生活的輕功。在嚴肅文學與庸俗文字的不斷辯證之下,現實的捆鎖,銬住他的手腳。然而人的靈魂卻可以躍升,藉著酒意散逸到另一個宇宙,且在鏡子的鏡子裡面,看見萬花筒裡嶙峋且斑斕的自己。


酒徒也知道「酒不是好東西,但不能不喝」。如同生命裡的必然之惡,往往蛛絲般錯綜盤結。「不喝酒,現實會像一百個醜陋的老嫗終日喋喋不休。」斫傷想像的粗礪,不斷讓人滲血,「站在鏡子前,我看到一隻野獸。」萬花筒般迷離且被切割的現實,是一道比一道高的刀山,只有乘酒而行,才能自外於太虛。


此時窗外雨勢稍歇,屋簷上的雨澇緩緩下滴,如更漏般默默走盡我們與酒徒一日又一日的潮濕時光。


聯合文學

#劉以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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