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牧希
蔡牧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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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海角不淪落——讀劉以鬯《對倒》

劉以鬯的長篇小說《對倒》為人廣知,大半是出於王家衛《花樣年華》的繆思論——王家衛訪談時曾評價「劉以鬯的文字充滿了意象,閱讀他的文字其實就有一長串影像浮現出來,充滿了想像力」。

劉以鬯的長篇小說《對倒》為人廣知,大半是出於王家衛《花樣年華》的繆思論——王家衛訪談時曾評價「劉以鬯的文字充滿了意象,閱讀他的文字其實就有一長串影像浮現出來,充滿了想像力」。

《對倒》小說裡的城市,是《酒徒》十年後的香港。而「對倒(Tête-Bêche)」一詞,本指雙連郵票一正一反的鏡像呈現。劉以鬯以實驗性的雙線敘事,描繪年長男子淳于白與少女亞杏看似平行的故事。

劉以鬯自謙這是一部沒有情節糾葛的小說,因為空間敘事一向不是傳統小說的著墨點。但也就是如此流線式的往來迂迴,勾勒出香港繁華中,人與人空虛的心靈維度。在不同的章節裡,人物恍若舞台即景的一齣,即生即滅,卻在城市裡留下永恆的悵惘。淳于白懊悔的往昔,交織的亞杏憧憬的未來,密密羅織成一張隱形的網,所有遺憾不斷積累為岩層的一頁。

正如劉以鬯所說「《對倒》是寫人與人之間的間接關係」,當兩人不約而同前往彌敦道,繁複的意識流遊走於香港的街道空間,就此顛覆傳統的敘事路線,也彼此交映為香港的日常。敘事的主體不僅限於淳于白與亞杏是,而旁觀的讀者亦能以過客的角度,成為空間的敘事者,詮釋城市與多元的世界觀。

當兩個不同的世代,匯聚於聲影曖昧的電影院,光影交映在亞杏臉上,召喚淳于白回到昔日的某種情懷。與此同時,青春已如白駒奔逸於喧嚷之中,隱匿於光隙之間。他們兩人不約而同,不斷自現實抽離,一起逃往無以名狀的虛無。

劉以鬯以分章的形式,一幕一幕追索二人的腳蹤,交織他與她未來與昔日的步履,勾勒出七0年代香港的地方感,留下無數「當下」的地景意義,讓讀者以無限想像填滿意義。

電影《花樣年華》與小說《對倒》,則以不同形式的文本,形成另一種「對倒」。誠如王家衛所言:「是一種光線與色彩,聲音與畫面的交錯,甚至是時間的交錯,一本 1972 年發表的小說,一部2000 年上映的電影,交錯成一個 1960 年的故事。」

對倒是鏡像——一切彷彿靜止卻又等速移動,對望的眼神,凝住永遠交錯的瞬間,如列車倉皇的交會。當想像懸浮,肉身的羈縻反而成為無妄的執念。也許有一種關係,越親近越迫狹,只有不斷拉開彼此距離,一在天涯,一在海角,才能彼此相憐——同是天涯淪落人。天涯之下,無數個淳于白與亞杏,相逢,又何必相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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