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張

你想對我說什麽呢？

我坐在自己的房間裏，面朝南方，是已經徹底亮起來的一天。蟬聲盈耳，斑鳩飛過，一點點小船電動馬達的聲響。我可以站起來，也可以只是在屋子裏慢慢繞墻而走。但那些堆積的雜物是該清理了，但我放得太久，久得好像它們本來就該在那裏一樣。

我在生活中，很難不注意他人的話語，乃至表情。但這讓我煩惱。於是我會對自己說，管它呢，誰說什麽又有什麽重要。每一天，我們都會遇上不同的困難，有時候很難熬，但一天一天，確實是過來了。如今回首過去，我無法像那些帶有配樂的故事一般，給你講些什麽少年時的傳奇。但若是你也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便不會為了我現在的靜坐而感到好奇。

有時候，我們應該早早出門，鬥志滿滿地去爬山，去游泳，去迎接一次朝陽。但有時候，你盡可以無事可做，就這麽看那一天的時間過去，夕陽落下，喧囂的，安靜的，仿彿都在你的身邊，證明着自己。

我曾經對一個人說：跟着自己的想法去走，就是最刺激的旅行。

是的，你無需尋找什麽無人荒島，還是冰雪覆蓋，缺少氧氣的高峰，只要你跟隨自己的想法，最終會發現那些讓你心潮起伏的風景。但很可惜，我很難做到。就像無法總是聽着呼吸一起一落，我沒有辦法一直跟隨自己的想法。這就是為什麽，我現在會盯着那些紛亂卻又好似永恆的雜物，總感覺自己像是什麽都沒做，卻又不知為何如此疲憊。

也是這樣的夜晚，也是這樣的清晨，如果能夠遠離一切，那就會失去我自己。但在明亮的燈光下，總要好過置身黑暗。我感謝每一次火焰點起的時候，那會驅散我心中深深的冰冷。一支筆，幾張紙，還有那看了又看或是剛剛買到的書，一邊傻傻想着，一邊隨手去寫幾個字。這樣的時間，很快過去，紙上也佈滿字跡。但卻不去計較字跡的意義，書寫就是目的，反而書寫出來的東西，並不重要。這是關於時間逝去，卻不覺得憂傷的心境，也是我一直喜歡，卻難以做到的。

很多時候，我們都很難遇見關於溫柔的時刻。無法停留，難以追尋，似乎一切都那麽……讓人絶望。可冬日裏曬得熱乎乎的棉被，連神仙都要來泡泡的溫泉湯，或是一次在床上發呆，卻絲毫不覺得浪費時間的夢遊。也許在我坐下，或是躺下的時候，我所得到的，大大超出那些遠行所得到的回報。

其實，挑剔是很容易的，抱怨也總能找到抱怨的對象。

生活太過於豐富，以至於會在水稻、玉米的旁邊，也長滿雜草。哲人們對此很熟悉，為了這些，他們不得不將自己的話說得十分晦澀。但這不怪他們，而要責怪語言。語言太過貧乏了，所以無法承載思想。

比如說，我們忽然在一處陌生的懸崖邊，看向那腳下的大地。心中忽然升起一道光，那是讓人心潮澎湃，靈魂飛起的感覺。你想張口說些什麽，但卻發現一切的一切，只要開口，就會消失。如果你經歷過，那就能明白，這就和美夢後的清晨一樣，越是清醒過一刻，那關於美好的感受，就越是遺忘、消失、直到面目全非。

我們的生活，或許也是如此。

所以，我坐在這兒，並不慌張，也不徒勞地挽留。只是看着、聽着、想着，然後告訴自己，一切結束後，那些雜物是該清理了。蟬聲如同剛開始一樣，斑鳩也不知疲憊地繞回。我的思緒，猶如一種莫名的生物，溫柔、喜歡、又帶着一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