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的安慰（九十四）

（一百八七）

這時，店外似乎有什麽人經過，鬧哄哄的，一個人高聲喊道：

「 黑夜來臨無人能勞作 。 但只要我在世上 ，我就是世界的光 。」

我們兩個都扭過頭去，看那窗外發生的一切。似乎還有孩子的嬉笑，但店裏的其他人卻似乎沒有聽到什麽，還在忙着自己的事。

這時候，我忽然就懷念起咖啡店裡的音樂，雖然不能由我或是誰來控制——除了老闆自己——但總是有音樂的。空蕩蕩的房間，需要什麽來填滿，但為了讓我們還能呼吸，音樂或許才是最好的。就像現在，我聽了外面的一句沒頭的話，似乎比剛纔的尷尬，更加讓人無法忍受。

「我要告辭了。」她說。

我看着她說：「那我再待會兒。」

「再見。」

「再見。」我看着她離開，此時那群哄鬧的人，似乎又轉了回來。

「我就是，我就是門，我就是牧羊人，我就是光。」

孩子們似乎也不止於嬉笑，在那聲音之下，一起七嘴八舌地喊：「信嘍，信嘍，你就是電，你就是光。」

我一點兒沒覺得咖啡冷掉，反而讓自己的舌頭，嘗到了更多的苦味。

這座海邊的村子，有着炊煙，有着漁船，還有烤魚。

想到烤魚，不知怎麽，我就抑制不住地想起T。T什麽時候回來，難道要和上次一樣嗎？

（一百八八）

時間并沒有加快，也沒有變慢，一切猶如平日。

海邊的日子，總是按照自己的節奏，慢慢過去，而我也開始熟悉了，這讓我有些害怕。

過了中午，天空就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但并沒有黑壓壓的烏雲，只是不再那麽清晰透明。到了黃昏時分，天色黯淡，雨也變得越來越大，雨滴壯實，黃豆粒一樣，噼噼啪啪打落在屋頂上。窗戶都關得很緊，外面也沒有一個人，我獨自坐在窗邊，真童則坐在房間一角，看着自己的書。

我想，T會在哪裏，是否也看着和我一樣所見的雨呢。

因為下雨的緣故，晚餐來得比平常要晚很多，不過事前就打過電話通知，見了面又不斷道歉。

我其實并沒有在意這些，肚子餓固然難過，但面對這種熱情的道歉，難免讓人覺得自己也有了一些罪責似的。

「這菜很美味。」我打斷了她的道歉。

她似乎沒料到有這樣一句話，所以愕然了一下，然後才接上話。

「是媽媽的手藝。」

然後我們就都沉默了。直到最後吃完了飯，她收拾了所有餐具，然後才跟我們道別。

雨已經小了，但變得更加細密，她穿了一身橙色的雨衣雨褲，騎着腳踏車走遠。

我站在門口，發現早上漱口的那塊石頭，此刻在雨中閃閃發亮。

大雨似乎會讓人很掃興，但又讓另一些平日都塵土積滿的什麽東西，變得回復如初，新鮮得讓人歡喜起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