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的安慰（六十六）

（一百三一）

我獨自走在去買票的路上。

一切都很安靜，路上能看見的人也很少。樹不搖動，水也似乎靜止。我站在路過的橋上，看了那無一物的河水，許久許久。其實也沒看到什麽，但這什麽也尋不見的事實，反而讓我更加安靜。陽光照下來，只有影子似乎是另一個朋友。這個朋友不愛說話，但卻時時跟隨着我，於是我也不那麽孤獨。

接着走下去，兩邊的樹變得蒼老而粗壯。枝椏上的葉子也緑得更加深沉。

記得我曾經見過的樹裏面，似乎沒有這樣久遠的。也許是那座小城原本就是時刻變化，越來越快，越來越遠。此時回想起來，竟沒有一件是近些年的事情。印象似乎也有了年歲，放入此刻的心中，需要更熱的水，更久的時間，才能讓那滋味，妥貼安穩地經過生命之中。

可惜這裏的水流都很細弱，並不洪大，自然也沒有需要擺渡的船。

我走在水邊，路時而寬，時而窄，木質欄杆上也早已生出青苔。

車站不那麽繁華，但想必很久以前是繁華的。但對於一個車站來說，是沒有什麽寂寞和不寂寞的。因為它原本就不存在。

我想着想着，就覺得買票本身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而買不到，反而讓生活多了幾分活力。

（一百三二）

售票人自然還是那位。

白髮蒼蒼，語調緩慢，總是在看一張當地報紙。

我懷疑他在這裏是為了什麽，因為我買票自然是買不到，可其他本該買到票的客人，也沒有一個。難道他們都是在我沒來的時候，登車而去。好在路綫圖和時刻表，仍然貼在那塊黑板上。我就是看到那裏，才能確認這個人不是欺騙我，而只是敷衍我。

他擡頭看我一眼，說：「賣沒了。」

我已沒有勇氣再問一遍「是誰買走了？」

因為答案都重複很多回了，我甚至能在這空氣中，幻聽到一陣陣回聲。

「好吧。」我站立了一會兒。這已是多日來的常態，因為那一直買不到的票和一成不變的回答，總是讓我有一種停留在此處的衝動。可待在這裏又能做什麽呢？T并沒有陪我來，所以我也不想去吃那不好吃的便當。四周更是沒有一個閒人，也就沒有了人所帶來的熱鬧。

過了一陣，我只好往回走。

一樣的流水，一樣或寬或窄的小路，一樣的橋。

唯一不同的，或許只是影子本來跟隨着我，如今卻又在我前方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