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的安慰（五十八）

（一百一五）

「买到票了？」

「你猜？」

「没买到。」

「猜对了。」

T微微摇头，喝了一口咖啡。我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买票的是我，而坚持认为能买到的，也是我。

真童这些天倒是得偿所愿，毕竟他最初谢绝邀请的理由就是要继续参究他的道理。

我们都没去打扰他。但在买票这件事上，却成为了一种日常的调侃。

我说：「也许没什么不好。」

「好和不好，未必都好。」T又要说些囫囵不清的话了，这大概是最近看书的后遗症。不过，我倒觉得这些话，似乎也有它的道理，只是一时不能理解。但人和人之间，原本就不是在于理解与否。理解只是让我们彼此更能摆放自己的心，而不是改变他人的心。我喜欢T的地方就在于这样的囫囵处。

「所以还是要买票。」

「也许我们的海滨之旅已经开始了呢。」T说。

我想了想，喝了那冷掉的咖啡，说：「确实。」

并不是说只有到了海滨，那旅程才能开始，也不是说我们还未离开，就仍是在原地踟躇。每一个想法，似乎都在空气中摩擦生热，逐渐溅出火花，点亮了那重重的黑暗，让自己和懂得这些话的人，有了一种温暖彼此的感觉。

（一百一六）

「你要坚定你的希望。」

「谁说的？」我问。

「但丁。但丁让维吉尔说给自己听的。」

「那是在炼狱里的故事吗？」

「对啊。」T和我慢慢走在小路上，四周都是刚刚散去的雾，草尖上还有晶莹的露滴。

她说：「每次我看到这里，都觉得这个故事来自于很久很久以前，是如此神奇。」

「怎么？」

「因为那已经过去这样久的人，忽然就像是一个老朋友，说的话，仿佛就在昨天刚刚经历。我和自己身边的人，仿佛隔膜不通。但对于这些已经早早不在人世的灵魂，却似乎坐在一起，看那生活给我们带来的一切悲喜，发出能够相互理解的感叹。」

「希望你说的身边的人，不是我。」我笑了。

「现在不是，未必以后不是。现在是，也未必永远如此。」T看着远方，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昨夜梦里的郁闷，吐出去。如果她真的有梦的话。

「喜欢就好。」

「是啊。喜欢才好。我们喜欢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别人告诉我，喜欢这个，还是那个。」

「最近那些疯子又升级了？」

「没有。」T也笑起来。「他们已经升无可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易，只是没办法说出来，因为这些心中的忧虑，说出来就一定会让人感到自私。可每个人都是爱自己的，无论怎样，我们通过爱别人来更爱自己。所以，那些有了权力的人，往往会在一种意志的行动中，得到欢乐，安抚自己不安全的心。

「有时候我会想到甘地。」

「那个印度人？」我问，此时太阳渐渐升高，而我们的影子也变得越来越长。

「是啊。不过不是现在的印度。那个时候，在那片大陆上有着不同信仰、不同语言、不同文化的人，因为同一种需要，都围绕在甘地的周围。」

「那么他要是活下去，说不定现在就没有那么多战争了。」

「谁知道。」T用手随意拨开面前的枝条，然后继续走下去。「也许他活下去，依然会因为别的什么事死去，也许会在那些关于各种理念的纷争里，得到所有人的背叛。也许他会成为神，也许他会被认为是妖。一个目标消失后，大家就要分开走了。」

「唉。」我不知道怎么说，因为T知道的，我也知道，T所无法解答的，我同样无法解答。就像此时的脚步，我们迈着差不多的步子，绕着湖水走，看到的是一样，也就有了同样的心情。也许未来，大家都要走不同的道路，谁也不能指望遇到的人，就一定要跟着自己。而我们自己，也同样不会必然跟随谁去哪个方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