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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大道

(一)

作者遇見最無語的事情,大概被冒充算是一件。

張愛玲收到一位友人送來的書,上面赫然印着「張愛玲」三個字,但這確實不是她寫的,作為「張愛玲」本人,她是有這個把握的。

但她又不得不回應,因為這是友人特意寄來,而且還打着「張愛玲」的旗號賣出去,且在一些小報上,還引來了某些作品評論。但這是一件讓人多麽煩心的事情啊。於是不得不回復,卻又實在不喜歡多說,畢竟這本小說的作者——按照張自己的猜測——應該也是受害者。真正的幕後黑手,只是當時的無良出版商而已。一本沒名氣作者的小說,寫得又不好,與其這麽白白浪費印刷費,倒不如找個「冤種」來做個幌子。

這時候,名氣大,卻又不怎麽常駐此地的某名作者,就成為很好的選擇。而且,張愛玲不就是寫這類情情愛愛悲歡離別最出名嘛。這種邏輯很好推論,儘管這本書的故事驢脣不對馬嘴,但也不妨礙,確實連騙帶蒙地賣出去了不少。

對此,張愛玲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聲明一下自己的「李逵」性質,然後再無可奈何地告訴讀者們,不要再為了自己的聲明,反而激發了購買的好奇心。這本小說——嗯——確實很不怎麽地。

說起來,僞造這類冠名小說的,其實算是一种風氣,真正受害者也不僅是張愛玲一人。事實上,這種風氣伴隨着小說自身的銷售量,賣得越多,僞冒的作品也就越多——自然,這全是盜版。

(二)

後世的小說研究者,往往會很容易陷入迷魂陣,到底這個作者寫了幾本書,到底哪幾本書才是真,哪幾本又是假呢?

若是真按照假的作品來研究作者,豈不真實嗚呼哀哉了。

所以,古人就早已說過,讀書先要關注版本,否則肯定要鬧笑話。記得某件軼事便記述過,一位考官臨考,結果出的題,卻完全「超綱」。考完後,考生們既疑惑又憤憤,於是到考官那裏請教,這某某之某某,出自何處?

考官先是很生氣,便指出:某頁某行,不就是這句話。

考生面面相覷,不得不事後轉告:大宗師,您這少看一些盜版書啊。

其實,這是因為當時分區域印刷,某地一向就有節省成本,校對鬆散的毛病,所以印出來的書,也往往魯魚亥豕,不可避免。只是這次算是坑苦了這位買便宜貨的考官,其後來下場不言而喻了。

但這又是考生眾多的好處。我們不能不想一想,若是考生、考官俱用了同一版本的書呢?這考試算是達成共識,但對於書上記述的聖賢話語,算是真無言以對,默默千行淚了。

(三)

任何事情,又不能一概而論。

比如佛教的看法就大不同。他們不認為文字本身有什麽正確錯誤,關鍵在於信。或者說,他們認為文字只是一種引發真理的因緣,文字也不只是字符,實在不必糾結於字句本身,甚至連意義都可以含糊而過。

但卻又有另一種警覺。

佛經中說,阿難有一天過河時,聽到一個沙彌誦經:

「若人生百歲,不見水老鶴,不如生一日,而得睹見之。」

於是他就告訴這位沙彌,「水老鶴」實際上是「生滅法」,但下一次看到這位沙彌的時候,他卻依然按照錯誤的讀音來誦讀,因為這是沙彌的老師告訴他的,不必理會阿難,按照自己所說的音聲讀下去就可以。

這個故事的出處,《佛教大辭典》解釋為:

(動物)又作水白鷺,水白鶴,難見之貴重鳥也。毘奈耶雜事四十曰:「阿難陀與諸苾芻在竹林園,有一苾芻而說頌曰:若人壽百歲,不見水白鶴。不如一日生,得見水白鶴。時阿難陀聞已,告彼苾芻曰:汝所誦者,大師不作是語。然佛世尊作如是語:若人壽百歲,不了於生滅。不如一日生,得了於生滅。(中略)彼聞教已,便告其師。師曰:阿難陀老闇,無力能憶持,出言多忘失,未必可依信,汝但依舊如是誦持。」阿育王傳四曰:「水老鶴。」阿育王經七曰:「水白鷺。」

而在《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中所記録的全部過程,與通行的故事版本並不完全相似。至於「水老鶴」「水白鶴」「水白鷺」種種異名,也是各有其緣由。

這是佛法爭論紛紛,大道裂而不合後的一種感嘆,卻不一定是早早寫入經文中的預言。

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後世之學者,不幸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道術將為天下裂。(《莊子·天下篇》)

孔子所說的:逝者如斯夫。

這時候,或許就有了另一種啓發。

(四)

身後文字的收拾,往往難以确知。正如藏書家每每刻印銘記于書頁,所謂子子孫孫,永世寶之。但若真如此,自古至今那些一代代的藏書家,又從何而來?無非是父聚之,子散之,每到時變之極,哪裏真能子子孫孫都「寶」之。書畢竟是書,終歸不如黃金鈔票,更可以救急求富。甚至有一些後代,往往是只為了多要一些書款,而毫不計較身後名譽。

宋朝的米芾還提起當時買賣字畫的風氣,對於晉人的字帖墨跡,售賣人往往割裂紙張,每次只賣上一兩字。買來的人,則只能東拼西湊,勉強湊合成一帖。到了今天,我們所能見到的晉人墨寶,都已不成句子,更難以詮讀了。

如此想,張愛玲之所以不得不辨白之,刊登這小小的辨僞聲明,實在是不得不發,不得不為。後來金庸便很聰明地,將自己的全部武俠小說名字,取第一個字,編成一副對聯。這自然便讓後世的盜版商,雖然仍然可以冠上「金庸名」「金庸新」,乃至什麽「全庸」「金童」,但畢竟是很容易判別的騙局了,所打的主意,無非是讓讀者一時眼花,卻不是長久之計。反而古龍、臥龍生、陳青雲,這樣的名家,卻是想分辨也分辨不出來。你又怎麽知道這不是我們沒聽過的一本新作呢?

佛陀涅槃,說自己講法四十年,卻未曾道過一字。而又有一些經文說,後世將有穿着僧人服飾,說着佛教經文,卻根本不是佛陀弟子的事情發生。而佛教的經文,也將在末法時代漸漸消散,再無片語只言。

如此想想,古往今來,教門內外,豈不都是如此。

所謂大道真理,到底什麽是大道真理?佛在時,我們可以以佛為山,足以取信。但佛滅後,又如何呢?

我不是很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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