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行駛

記得剛讀書的時候，很多古代的詞，並不明白是什麽。比如說「玄酒」，就以為是種很好的酒，才拿來祭祀。這也見出當時讀書，有多麽走馬觀花。直到後來才知道「玄酒」並非酒，是水。唐人孔穎達所撰正義注為：「玄酒谓水也。以其色黑，谓之玄，而大古无酒，此水当酒所用，故谓之玄酒」。

正如迎風的時候，不要吐口水，那只會讓唾沫飛回自己臉上。非要逆着自己的天賦行事，追尋自己崇拜對象的作風，往往勞而無功，不得其理。毛姆早些年就得到前輩肯定，認為他的寫作，必定會做出一番大事業。但在一番苦苦磨練的過程中，他所得到的最深刻認識，是自己確實缺乏一些天賦，不可能像斯威夫特那樣去寫作。他是英國的河流，不能像一條法國河流那樣去流動，更沒有兩岸的白楊樹，亭亭而立。於是，他給自己確定的目標是清晰、簡潔和悅耳。次序是按照重要程度來排列的。

我們在少年時，往往會喜歡崇拜什麽東西，也再內心渴望成為那樣的人或做事風格。但這種喜歡和崇拜，能夠從夢想進入現實，卻少之又少，所以才有「人生不如意事每十之八九」的感嘆。

一群盲人摸一頭從未見過的大象，都只能觸到其中部分，於是現實里的大象，便呈現出各種各樣的比喻。亡羊之路，多而歧，但在沒有確定之前，每一條路都是那唯一之路的某個部分。我們無法確認自己命中注定的大象，到底是什麽樣子，但按照自己的直覺，總能發現什麽不是，什麽又是。而這個是並不和那唯一的確定畫上等號。因為我們既是在尋找，也是在創造。

天賦是什麽呢？

或許除了與生俱來的因果編碼，還有後天越來越凸顯自我特殊性的那個雕刻。

一塊石頭，包含無數可能，但對於某個名字的雕刻家來說，這塊石頭在手中只有一種可能。

我們每個人，也都是如此。

嘗試，放棄，堅持，喜愛……一切的偶遇，彷佛都是一種宿命。相信自己，看起來是很虛幻不實的說法，但在心裏所引發的共鳴，卻可以讓每個人都聽見那未來，漸漸傳回的聲音。

成書于清初的《西遊記》續書，有一本《後西遊記》，寫得極妙。

開篇所寫的小石猴，便沒有去重複《西遊記》的套路，反而在一片招搖撞騙之中，回到自己的花果山，跳入黑魆魆的深洞，得到傳承。

小石猴大悟道：「原來自己心性中原有真師，特人不知求耳！」

「著意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嶺頭雲。
歸來笑折梅花嗅，春色枝頭已十分。」

也許人就是這樣，若是一味枯坐，得不到什麽醍醐灌頂；可要是只顧着在身外世界里打轉，則所得的種種苦樂，也只是電光石火，猶如燈滅煙消，來不知來，去不知去。

所以，一個人沒天賦不要緊。因為這只是在某件事上，我們缺少親切的感受。總有什麽事情，是你能做，而別人又做不好的。那麽在去往終點的路上，選擇怎麽走，在我，而非他人。

其實說這些話，也是白饒。我們不是沒有天賦，只是這天賦，還需要一些激發的機會。因此，你非要跟一隻醜小鴨說，你肯定會飛起來，成為最美麗的白天鵝。到底是醜小鴨自己的需要，還是我們說的人，有些狂妄自大呢？

前些天又看了一個笑話，卻也是真實到「悲慘」。

一個人的生日似乎被所有人都忘記了，然後他的女上司，忽然祝他生日快樂，還邀請他當晚來自己家中慶祝。他感動壞了。當晚，女上司讓他在客廳等會兒，她去洗個澡。

然後……

正如你已預見到的那樣，本是精心策劃的驚喜，卻變成了一種驚嚇。所有隱藏的親友同事捧着生日蛋糕出來，卻看見他早早脫光了，赤條條躺在沙發上。

故事自然老套，但總會在某個時候，換頭換面出現在都市傳說里，必然有他的道理。

這個笑話到底在嘲諷男人總是擺脫不掉的自戀自大？還是講述了一個男人重重壓力下的現代生活？

我們自己的天賦，會不會也變成這種鬧劇呢？

當我們自以為魅力非凡，卻沒有想到，會落入一個善意構造而成的陷阱呢？

這也未嘗不是這篇小文的一根安全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