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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故事

在卡夫卡說話之前,請保持安靜。

如果您帶着手機,請關閉,或者讓它保持在靜音狀態。

既然,我們為了他而來,就請盡全力投入吧。

當他說話,我們立刻開始——

「真正的道路在一根繩索上,它不是綳緊在高處,而是貼近地面的。它與其說是供人行走,毋寧說是用來絆人的。」

在聲音響起來來的時候,黑色的房間,黑色的眼睛,誰也看不清誰。

我坐在靠着墻壁的一排,能聽到呼吸聲,也能嗅到因為體溫而散發出的香味。我們坐得並不近,但仍然能夠理解,這間屋子里到底坐了多少人。我從未想過,在我身邊會有這麽多人,還對以為奧地利作者如此着迷。自然,這是曾經刮過校園的流行明星一般的作家,但他的時代不是過去了嗎?

我忘不了第一次去讀《甲蟲故事》的怪誕,當那個人就這樣無助地變成了異形,我們在開篇就只能接受。可接受得太艱難了,事實上,我雖然因為這篇小說的短小,忍耐着讀完了。但我想,我很難有勇氣,再去讀上一遍。但對於作者來說,他可能也并無給我們看的想法。更何況他真正的遺囑,是和我們徹底告別,無論是已發表的,還是未發表的。那麽這隻甲蟲,可能也只是一種安放。

卡夫卡發現自己腦袋裏有一隻甲蟲,他不想讓這個怪物停在自己心中,於是就寫下來,而我們無意間看到,也便成了這隻甲蟲的又一個棲息地。我們就是卡夫卡的區塊鏈,而他則可以略微透一口氣。

但今天的聲音,如此沉緩,似乎隔着極為遙遠的距離。讓我們彷佛看到最遙遠星系的爆炸,亮光只是告訴我們過去發生的一切,而不是讓我們驚訝于現在的可能。

自然,我的想法,猶如一塊巨大的石頭,擺在客廳,但每一個來訪的客人,都是看不到的。

一個魔術師有他自己的本領,而來客們則有他們的心情。

卡夫卡接着說下去——這時似乎有音樂在那聲音下涌動,也許是剛剛的海冰,被一隻要換氣的海豹頂破了吧。於是大提琴的聲音似有若無,漸漸響起,是爱德华·埃尔加的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嗎?那個被排列為八十五號的小傢伙,竟然沒有讓我完全遺忘……

——卡夫卡還是說下去:

「他們可以選擇,是成為國王還是成為國王們的信使。出於孩子的天性,他們全要當信使。……由於不存在國王,他們叫喊的都是些已經失去意義的信息。他們很想結束這種可悲的生活,但由於職業誓言的約束,他們不敢這麽做。」

我聽着那聲音,並且惡意地猜想,他今天是不是已經和某個女人上床,而且在之後的戰爭里,感到了疲憊與空虛。

這不代表他缺乏真誠,或者是愛,只是疲憊暫時控制了他的一切。正如佛陀指出的黑傢伙的軍隊,第幾隻來着?似乎有一隻軍隊的名字便是昏沉。他大概有什麽心事,而我並不理解。人和人之間的理解太過艱難,因為我們不能總是擁抱着說話。當對峙的紅色和藍色跳出自己的戰壕,決定在上帝的名義下進行一場聯歡。我卻又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那些邋里邋遢的軍裝,還是掛在鬍鬚上的鼻涕和凍結的哈氣,一張張作為父親和兒子的面孔,然後便在這踩踏碰撞而出的泥坑旁,跳着舞,唱起歌。

卡夫卡表示厭倦,但他從未看見過啊。

他的《關於一個叫作K的無名人的勝利往事》,經歷的是另一種,而看到了這一切的茨威格,則決定要寫點別的。

卡夫卡愛着自己的K,於是他沒有寫完這個結尾。正如我們選擇相信未來,也就意味着不相信現在。未來總是走遠,正如那前方的一隻小鳥,你越是最近,放輕腳步,屏住呼吸,可它卻一定在你腳步擡起時,跳開一步。你們不斷向前,而距離卻從來不變。我和卡夫卡如此,我和身邊的香味主人,也是如此。

黑屋子里的光明,來自於時間。

當窗簾拉死,一盞盞燈關閉,也就只剩下了氣味和聲音,還有漫無目的之思緒,隨意紛飛。

可你知道,除非精心涉及,只針對一個人的黑屋,否則光本身永遠存在。

我們的眼睛還不能適應,但卻總有適應的時候。

當一切都做好準備,我就能看清自己,也能看清周圍了。

卡夫卡說:

「誰若棄世,他必定愛所有的人,因為他連他們的世界也不要了,於是他就開始察覺真正的人的本質是什麽,這種本質無非是被人愛,前提是:人們與他的本質是彼此相稱的。」

我想着,我聽着,我決定看看。扭過頭是一個輪廓,那顔色彷佛第一次從沒有光的房間里長出。

香味終於尋到了它的主人,而生命似乎也得到了一次放鬆。

「我猜,這個人不是卡夫卡。」

我即趕到驚訝,也有一些慌張的喜悅,在這些混亂的情緒里,我找到一句話,同樣低聲說:「我們或許也不是為了卡夫卡而來。」

「你讓我不知道說什麽了。」

「抱歉。請原諒我的打擾。」

「不。但我想,你是對的。」她緩緩點着頭,正像她頭腦中一個個邏輯的開關在輸入着零和壹。「我們可能真地不是為了卡夫卡而來,但又確實是為了他而來。」

我表示贊同,并希望着即使是這樣黑暗的房間,也能讓她看到我的笑意。

她點頭,然後繼續回到卡夫卡的聲音之中。

這之後,我也繼續聽着,并努力讓精神集中在不是卡夫卡的卡夫卡上。

我們不能貪心,這是我知道一切以後,所發現的一种事實。

「許多人抱怨,說是智者的話總是些譬喻,在日常生活中難以付諸實施,而我們面對的唯有日常生活。」遠方的聲音繼續說着,繼續說着,而我也繼續聽着,繼續和她,還有其他陌生人,共同聽着。

「讓我們走吧。」她說。

「可一切還沒有結束,那個開場的人,也沒有說可以走了。」我想,便這樣說了。

「但也沒有讓我們留下,不是嗎?為什麽不可以離開呢?」她這樣說,也這樣做。

趁着別人的疏忽,她決定穿上自己脫下的外套,然後裹上一條圍巾,起身悄悄繞到後方階梯。我跟着她,就這樣跟着她,彷佛是她的一道影子。

越來越近的門口,還有越來越輕的音樂,以及卡夫卡的聲音,都在我們的身後。

「你開心嗎?你快活嗎?你感到了什麽?」

她站在光明里,對我伸出手。

我什麽也沒有回答,只是從黑暗中跨過,緊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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