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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小說打印機

有一種機器,只要你付錢,就可以自動打印出預存的小說。都是短篇,但經過人工篩選。

這種新玩藝兒,總是會引人關注,在剛安裝好,或者安裝的時候,就一大堆人站在那裏或說或笑。如果有孩子,他們可能就只是喜歡熱鬧,在人群中穿來穿去,惹來幾聲沒有惡意的呵斥。但新鮮是短暫的,吃下去幾枚硬幣后,便不再有更多的人有興趣了。也許還有幾個沒見過這種新奇的人,會繼續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但最終這機器還是開始吃灰,最終只有等待退貨。

“真是撓頭,電話打不通,對方說公司早倒閉了,現在那裏是家糖果店,還問我要不要點最流行的酸奶冰淇淋。”

這個嘮嘮叨叨的老頭是這機器的臨時主人,他只付了一半的價錢,就換來了這部稀奇玩意兒,但當初佔便宜的小心機,如今只成了向別人訴苦的引子。

我是那個最後滿足好奇心的人,但在我發現的時候,這機器早就堆在角落里,成了一個堆置雜物的架子。灰悽悽的模樣,大概更像台壞掉的冰箱,賣給收廢品的王二,也許只能換上兩三塊錢,所以老頭只能繼續讓它待在角落里,畢竟這裏面還虧了他幾十塊錢呢。

“我說,要是賣的話,你打算要多少錢?”

“有人買,就好。”老頭忙着手頭的活兒,隨意回應我的問題。

“那賣給我怎麽樣?”

“真的?”老頭認真了些。

我倆在價格上戰鬥了一會兒,我還是失敗了,於是只能認輸。

“好吧,明天再說。”我說。

就這樣,一個暑假,我都沒事兒在這裏閒逛,偶爾看看機器,偶爾看看老頭。我倆彼此都知道,我在想什麽,而老頭的決定則決定了,我明天來還是不來。

於是,就在暑假結束前的一天晚上,老頭突然喊住要離開的我,問:

“你到底有多少錢?”

我掏空自己的口袋,裏面的錢和之前說的一樣,我想了想,又摸了摸內衣上的口袋,還有五個硬幣,帶着一點體溫。

老頭嘆口氣,說:“拿走吧,拿走吧。我看得你眼花。”

這不是什麽勝利,只能說是兩個人的默契,畢竟我們兩個還是有一些相似之處。這是我後來才明白過來的,但在這個時候,青春還沒有逝去,時間還有大把,足夠我揮霍浪費,也就不可能如此認真思考。於是,我只是表示禮貌地謝了一聲,就將那所有的雜物搬下來,在墻角堆好,然後將那台機器捆在一個自製的平板架子車上,自己拖着它回家。

我單獨住在屋子邊搭起的偏廈里,除了熱點,沒有什麽缺點,農藥打得蚊子都不見了,但一早起來的蒼蠅仍然會停在我的身上。

最無所事事的時候,我會與蒼蠅戰鬥一個晚上,然後將所有的戰果,一隻隻排列在報紙上。它們各具姿態,不再有原本的囂張,但這就像是一場無止盡的戰爭,無論我如何努力,每天早上,還是有蒼蠅繼續停過來。於是,它們的出現,便有了哲學的味道。正如我那位已經發瘋的學長所說:即使是無意義的東西,重複千萬次以後,也會存在意義,關鍵在于,你不知道這個重複的次數,到底是哪一個數字。

我很喜歡她,無論是她的學識、性格,還是對人的態度,但她還是瘋了。這確實讓我感覺到什麽是無意義。

我努力與這種感覺作戰,也磨練出了完全無用的耐性,正如這次和老頭的戰鬥一樣,說不上誰贏了,也許我們都贏了,也許都輸了。反正他沒有發瘋,即使他對每個進入店中的顧客,都嘮叨上一句,“唉,真是失算,這臺無用的機器”。我甚至能猜出他今後的嘮叨和表情,當然,我將是這個新故事的結尾,而扮演什麽角色,完全取決于老闆的心情。

我不太在意這個,所以才有這份耐性,然後現在就可以在自己的家中,對着這臺機器。

但這份耐性又是無用的,因為我也不知道,這有什麽意義。

難道就是滿足我的好奇心,可我拿回來以後,還沒有重新通電啓動,就覺得興味索然。

蒼蠅似乎也非常好奇,於是這次就停在了機器上面。

“啪!”

“抱歉,”我想,“可我還沒有終戰呢。”一隻新鮮的戰果,被擺在窗邊的報紙上。

這機器因為蒼蠅的停留,顯得更加可憎和厭煩了,我甚至都不想通電開機。

在這個就將又一次離開家的夜晚,我忽然得到了一次意料不及的好睡眠,沒有蒼蠅在腦海中嗡嗡鳴叫,也沒有學長的臉,向我微笑。

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天亮,光從樹蔭中穿過,在透進窗簾,照在我的眼前。

蒼蠅的鳴叫消失了,也沒有那些討厭的觸覺,在我的身上出現。

我的下體感到了一種憋漲,於是出去撒尿,尿柱澆濕了三兩隻蒼蠅,它們沒有墜下,很快地嗡嗡飛走。

我看着外面的山,還有淙淙的小溪,有一種很輕鬆的感覺。

我忽然大聲對着那不高的山嶺喊了一聲,這時候,四周無人,連爸媽也去田裏了,於是靜靜的回聲,似乎像是我說了千萬次的言語,似乎能被聽見,又像是毫無痕跡。

聲音,也可以是安靜的。就像太陽,也可以是冷的。

我坐在班車上離開,那是早晚各一趟的定綫長途,雖然擠擠挨挨,但大部分人只是短途,到了縣城就下車了。慢慢只剩下我一個人,賣票的女人也有了餘暇,開始和我搭訕,也和司機說些不着四五的話。我盯着看了看,這個正在成熟年齡的人,她對於剛瞭解某些事的年輕人來說,大概會有無窮的魔力。

我并沒有從心裏,再感到那種曾一直摩挲着我心裏嫩芽的騷動,平靜地喝水,平靜地回答,然後又一直平靜地坐着車,到了目的地。

當我將要離開的時候,忽然又放下手裏的那台機器,說:

“願意,就拿走吧。”

“什麽?”女人似乎驚訝,“這是……”

“不好玩的機器,但能打印故事,就是那種……反正送你了,我不想帶走了,太沉。”

我在路邊放下機器,然後揮手離開,那個女人還是有些懷疑地打量我,一直沒有動。

我走到車站坐上隨時都有的公車,在開走前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女人似乎趕走了一個要碰機器的流浪漢,然後將它提了回去。回到自己的車上時,因為用力,讓她背影的曲綫格外誘人。

我始終沒有讓這臺機器打出自己的小說,所以也不知道它到底能打出什麽。也許是最好的小說,也許是最壞的小說,但我不知道。

我打算去看看學長,她總會給我一些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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