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

開往哪裏的車，只是帶着不知目的的我，還有三個孩子。

在無人的夜，慢慢走，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告訴我一個數字：

三個「1」，「222」。

我努力記住，并告訴自己，這就是夢，但要記住。

人的生活猶如波濤洶涌的海，即使在沒有被誰看到的夜，一樣會有潮來潮去。若是你不信，那就想想自己做過的夢，夢裏的起伏，不正是白日裏浪花的餘波。

夢醒後，便會笑那些焦急緊張的情緒，也慶幸這只是一個夢。但在生活中的焦急緊張，又該如何清醒呢？

涼宮春日的夢，似乎有無數真實的碎片，可這些碎片又該如何看待這個女孩子的夢呢？

這是古老神話的現代變種。

很久之前，就有人如此想過。我們的世界，只是一個偉大天神的夢，他睡得很沉很香，而我們的世界就是他的夢。

也許是這樣吧。

這樣的世界，一定讓他的夢不是很愉快。那這位偉大的天神，一定也過得不是很愉快。也許他還是位沒長大的孩子，剛剛受了父親的責罵或者母親的眼淚，當一切疲倦了，夜的精靈便輕輕合上他的眼睛，讓他去夢裏，去夢裏尋找一份安寧。

只是，若這一切都是真的，肯能夢神也沒有祝福他吧？

過去，只會悄悄地證明，我們似乎確實生活過一段日子。無論時間被如何發明，總有一些是過去了。而這也在證明我們自己，似乎就是活着的。但對於那位偉大的神靈，你該如何認為這是夢，還不是夢呢？

而且，為什麽要留下這樣一個數字？

三個「1」，「222」。

究竟是111222，還是31222，或是3132。

我知道這個數字，只有一個是夢裏出現過的，但又如何確認，我自己的選擇，確乎為真。

我不知道。

當莊子栩栩然，欣欣然，恍惚中記下這個故事。

蝴蝶便出他的夢裏，飛入我的心裏。

前段時間，讀了傅斯年先生的書，很鋭利，有着那個時代人的獨有熱情，不怕破壞，指點江山——但這終究不是我所喜歡的。

讀書也是一種做夢。

只是讀書更能挑挑選選而已。所以孫犁先生會一本本撫摸那些劫後余書，一本本包上書皮，又將那方寸之地化作心事的墻壁。這和我們在石頭上刻下「老孫到此一遊」，沒什麽兩樣，只是他的隨筆化文，更多秋意蕭索，更多白雪茫茫。

賈寶玉固然是在續書中逶迤而去，但真正的曹雪芹筆下之文，是如何設想這個奇特人物的結局呢？

這是曹雪芹的夢。

我讀他未做完的夢，竟也如此茫茫。

我的夢，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