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

2024年4月3日。

從浴室裡出來，一邊擦頭髮一邊拿起手機。居然將近十條訊息，原來是群組，台灣地震，花蓮，七級。

你在花蓮。我沒有經歷過看到新聞以後焦慮text你，等你回覆的過程，因為我甚至是在看到你在群組裡故作輕鬆的描述，才知道地震的消息。你一向不喜歡別人的過度擔心，我做什麼都顯得多餘。

我好希望我有一個出口可以表達我的心情，但我覺得我沒有理由發出半點聲音。我覺得這畫面實在是太熟悉，像是我在腦海中預演過一萬次的戰爭末日：「是的，你感覺很糟糕。但此時此刻，你的感覺一點也不重要。你能不能幫上一點什麼，才重要。你常用的藉口，那個優先把精力放在自我照料上的自私原則，在此時此刻，仍舊撐得住嗎？你有辦法關掉手機螢幕，專注當下，把自己從遙遠的苦難抽離嗎？是的，你很難過。但你別哭喊，誰有心思來聽你一萬條褶皺內暗藏的細密情緒？你安靜一點，沒力氣幫忙至少不要給人家添麻煩。」「無名無分，你甚至是敵國國民。」

這一切的預演席捲我。

——直到第二天，我找到了讓內心的不作為感暫息的方法：捐一些錢，彷彿自己很有用。

2024年4月23日。

從睡夢中醒來，睡眠仍舊不足。

抓起手機，又震。從4月3日至今，花蓮已有幾千起餘震。

覺得非常非常難過。我不知道為什麼那麽好的地方、那麼美的地方，養育出你的地方，要經歷這樣的災禍。但我其實太清楚自己在問多麼荒唐的問題。

唯一的安慰是你不在花蓮。但這種安慰感也隨即變得可恥，彷彿我不公正的偏愛有辦法在世間重新分配公平正義。因為那是你的家鄉，所以我更加在意那片土地。但這樣的愛屋及烏不能再因為你是否身處彼地而再度起伏。

呼吸。

（小聲：謝謝你來安慰我。

（更小聲：我有夠沒用，在這種時刻居然是一個花蓮人來安慰我，遠在千里之外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