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近在咫尺的死亡

每一次看到這樣的新聞我都會陷入長久的沈默。她被遣返大陸，所有人都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麼。已經開始變得不新奇了，千千萬萬個名字，千千萬萬筆債，千千萬萬份持久的痛苦，無法描述的、無法還原的、無法接近的。

我總是覺得我像是一個站在懸崖邊上向下看的人。我對塵世還有留戀，我還有愛人的能力，所以我沒有一躍而下。但在每一個艱難的瞬間，這個果實就變得那麼甜美誘人。你知道，比起自殺，你有更好的「用掉」自己這一條命的方式：做一個義士。你知道有千千萬萬種躍下這個懸崖的姿態，而它們的payoff有高有低。如果你願意，你可以計畫一個方案，最大化你的影響，之後躍下。從此以後，你的所有痛苦都有一個簡單的歸因。你不再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那麼你也不必再為自己的痛苦負責了。多像是死亡，只是也許比死亡更難捱。

但陰暗地抱有這份想像根本就來自我的卑劣。我不可以想像她們在做事之前也把這個結局當作是一份滴著血的誘人果實。我必須假設她們只是追逐光、追逐正義、不相信時代已經這麼壞、懷著天真的僥倖心態失足落入千尺深的懸崖。我不可以在走不下去的時候羨慕監獄中的「無選擇」，我不可以想像那個世界是「痛苦同時輕鬆」的。
（不，我知道我捱不過那份肉體上的痛苦的。我知道從小到大我自己多被嬌慣。）

可我只是說著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而人愈壓抑某個想法，那個想法就愈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向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