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池
久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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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内化成性格的话语 | 书写自我计划【让爱发电】


「你为什么不说话。」

两年前,我们一行人坐在重庆一片山景区的餐馆里,老板这样问我。我尴尬地咧开嘴笑了下,但依然没有接话,我显得特别笨拙且不合时宜,整个桌子的氛围都瞬间凝结。我双手握成拳头,大拇指和食指开始掐自己大腿,心里面不断自责,是啊,我为什么不说话。自责一小会后,开始质疑,我来这里做什么啊。

这不是偶然发生在我身上的指责,我从小就开始接受着来自身边亲戚的抱怨。这句话充满了某种强大的力量,它像依附在我身上的幽灵,到现在也从未消失过。久而久之,这句话成了若隐若现、萦回不去的阴影。

最开始,我只是不喜欢在大人面前讲话。过年的时候,去拜访亲戚,我就会自动转化成一种木偶,用习惯的点头、尴尬微笑和嗯嗯啊啊来回应每一个疑问。我不擅长讨好他们,我觉得可能一部分原因是我妈妈对我保护过好,她很少带我参加这些社交场合,另一方面,她也很少和那些亲戚来往,我们家和这些亲戚的关系是相对真空的。除了外婆家能够在我的回忆里承担足够的重量,其他亲戚很少在我回忆里扮演过清晰的角色。

我不擅长讨好任何人,因为我的母亲陪伴我的过程从未要求过我去讨好其他人。但她确实为我设定了一些目标,这些目标被她视为我对她的回报。这些目标承担了她的梦想,是一场战争,和这些亲戚、和那些闲言碎语之间的持久战。到最近,我妈妈还在跟我暗示,这场战争从未结束。「你要知道,哪怕现在,你妈妈还是会被人瞧不起,我愿意牺牲这么多,还花钱送你留学,你一定要争气。」—— 这句话诞生的语境是,她和合伙人又有了争执,合伙人嫌弃她赖在办公地住着,但这是她们之前达成的约定,我妈是外村人,在这个镇上没有房子,所以从一开始约定好了住在一起合办的幼儿园里。她那天打电话来,信誓旦旦告诉我自己年初买的房子要立马动工装修,她再也无法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即便,她又要为我支出一大笔钱。在我眼里,她总是能想到办法,凑来钱。

然而,「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从何时开始演化成了一种害怕社交、害怕讲话的性格的呢?我的确忘记了,至少小学的时候,我都绝对还是喜欢成群结伴的小孩。

但这种内化也绝对离不开我妈。我妈虽然不会要求我去讨好,但她会不断带给我自责和过度内省。她和我爸之间有许多时间也无法消弭的怨恨,他们是传统婚姻观的受害者,是上一辈家长的强行撮合的结果,他们没有选择彼此,因此也就没有过爱情。虽然他们在未来都有遇到过自己愿意为之激动的另一位,而我对此也完全知情,但他们早就已经被婚姻绑架了。

我妈会不断警告我,不要变成第二个你爸,意味着不要变成一个不会讲话、笨拙的、死读书的、没情商的、不懂得感恩的呆瓜,这是我能够解读到的她眼里的我爸,也是她害怕的我会变成的未来。

「不要像你爸那样」这句话慢慢地和「你为什么不说话」捆绑在了一起。我可以不向任何人证明我自己,但我必须向她证明我自己,证明我不是她诞生的一个错误。这是一种可怕的宿命。

更加可怕地是,她对我爸的怨恨会传递给我,她怨恨他的理由会变成我怨恨他的理由。而我对此毫无知情,也无法选择,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一切情绪。

长大后,我依然非常害怕尴尬、害怕丢脸,所以我是不敢轻易尝试我不熟悉的事的,做一件事之前我需要足够了解,不然即便我拥有偌大的激情与兴趣,我可能也会选择放弃。因为一旦碰到尴尬的场面,我就会无所适从,觉得自己搞砸了一切。这种「尴尬情结」陪伴着我成长,同我的生活形影不离,我甚至因此害怕群聚的场面,我害怕认识新的人,一是因为我害怕接受别人的审视,因此选择躲避,二是我认为我无法掌控这种社交场面,这种自卑是内在而发的,我自认为自己不幽默不风趣,所以和人聊天绝对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其次我又自认为自己肯定也不是外在就能散发出魅力的人,所以安静的坐在那里,别人肯定也不会原谅我的沉默。

但好在,高中之后我逐渐开始自己生活,我拥有了许多自我再教育的机会,我努力通过获取新的知识和新的尝试来重新塑造自己的性格。刚入大学的时候,我就一口气报了许多个社团,我去参加学生会竞选。我大一寒假跑去深圳打工,大三一个人又跑去美国打工,大四又一个人跑去北京上海,我做了许多现在自己觉得很大胆的事。到最后,其实我还是那个我,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

我现在终于放弃了这种强迫性的自我改变,这是一种病态的自我安慰和心理自卑,觉得自己的现状总是不够好。但这些性格已经内化了,我很容易厌倦一成不变的环境,总是需要用新鲜感来填满虚空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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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說在後面的話:

我是一個內向的人,大多數時間也都在跟自己相處,前段時間,看書的間隙開始關注自我內心,而通過寫作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方式來解剖自己,希望能夠通過這個計劃讓我更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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