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宏孺
趙宏孺

書寫者,有機會想成為寫書者

老人與九官鳥

(编辑过)
他在說他一個人獨伶伶地,活著很不快樂。

九官鳥買回家時,鳥店人的說這種鳥能學人說話,大家都很興奮地圍著牠,你一言我一語地想要教牠說人言,只是大家忙了半天,鳥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打電話去問鳥店,老闆說,你們太心急了,牠還是隻小鳥,要牠大了才會學人說話,而且牠來到新環境,還不能適應,最快也要半年後才可以開始教牠說話,大約一年後牠完全成熟了,只要聽到人說話,不用刻意教就會學了。

還要等半年,大家的熱勁很快地就消退了,九官鳥被養在前陽台,日漸成長成一隻成熟活躍的鳥,雖然飼料、清潔都不缺,但教牠說話卻沒有什麼人有這個心與費這個時間。

對面公寓同樣的三樓,住著一位老先生與他的子女,老先生妻子幾年前就過世了,老先生也中風多年不良於行,子女平日都忙於工作,幸好老先生還能自己照顧自己,只是沒有辦法自行下樓。很多時間,他都坐在陽台上,看著巷子裡的人來人往,巷子也只是條小巷子,大部分的時間也是人聲寂寂。

老先生過世了,出殯後幾個月,與我們平日只有點頭之交對門鄰居,也就是老先生的一兒一女突然登門造訪,遲疑了許久之後,說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我們能將那隻九官鳥送走,他願意賠償我們的損失。

我們覺得很奇怪,忍不住要問,不知這一隻鳥是那裡得罪他們了。鄰居沈默了,此時那隻九官鳥在外頭正咕咕噥噥地叫著,這種叫聲牠叫了好一些日子了,我們都聽慣了。此時老人的子女說:你知道牠在說什麼嗎?

牠是在說話啊,我們完全聽不出來。

老人的子女對看了一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牠是在模仿我父親說話,那是他家鄉的土話,我父親只在家裡說,我們是從小聽慣了,但它本來就難懂,我父親中風後,口齒更不清,所以你們會不知道其實這是在說話。

我父親死後,好幾次我們在家聽到這樣的聲音,把我們嚇了一跳,尤其這個聲音還會叫出我們的小名,甚至於還有我媽的小名,我們一直以為我爸爸的魂魄還在家裡,也請示過師父,也去過他墳上祭拜過,但聲音還是不斷傳出,最後循著聲音才發現是你們家的九官鳥發出的聲音。

我們聽了只有跟他們連聲抱歉,我們完全不知道這回事,一定會儘快把九官鳥送走。他們告辭之前,我們在陽台上,九官鳥看見人,咕噥咕噥地說個更起勁,老先生女兒突然說:我父親以前曾說,整天只有對門的那隻鳥陪他一個人,可能他就是把鳥當做傾吐的對象吧,所以這隻聰明的鳥才會學著他說話。

那牠到底在說什麼?我忍不住好奇地問。

女兒紅著眼眶,沈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在說他一個人孤伶伶地,想念我媽,說我們子女不肖,他一個人活著很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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