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499《史記》卷三十七〈衞康叔世家〉03：我的野蠻弟弟！？

──────────原文──────────

桓公二年，弟州吁驕奢，桓公絀之，州吁出奔。十三年，鄭伯弟段攻其兄，不勝，亡，而州吁求與之友。十六年，州吁收聚衞亡人以襲殺桓公，州吁自立爲衞君。爲鄭伯弟段欲伐鄭，請宋、陳、蔡與倶，三國皆許州吁。州吁新立，好兵，弒桓公，衞人皆不愛。石碏乃因桓公母家於陳，詳爲善州吁。至鄭郊，石碏與陳侯共謀，使右宰丑進食，因殺州吁于濮，而迎桓公弟晉於邢而立之，是爲宣公。

宣公七年，魯弒其君隱公。九年，宋督弒其君殤公，及孔父。十年，晉曲沃莊伯弒其君哀侯。

十八年，初，宣公愛夫人夷姜，夷姜生子伋，以爲太子，而令右公子傅之。右公子爲太子取齊女，未入室，而宣公見所欲爲太子婦者好，説而自取之，更爲太子取他女。宣公得齊女，生子壽、子朔，令左公子傅之。太子伋母死，宣公正夫人與朔共讒惡太子伋。宣公自以其奪太子妻也，心惡太子，欲廢之。及聞其惡，大怒，乃使太子伋於齊而令盜遮界上殺之，與太子白旄，而告界盜見持白旄者殺之。且行，子朔之兄壽，太子異母弟也，知朔之惡太子而君欲殺之，乃謂太子曰：「界盜見太子白旄，卽殺太子，太子可毋行。」太子曰：「逆父命求生，不可。」遂行。壽見太子不止，乃盜其白旄而先馳至界。界盜見其驗，卽殺之。壽已死，而太子伋又至，謂盜曰：「所當殺乃我也。」盜并殺太子伋，以報宣公。宣公乃以子朔爲太子。十九年，宣公卒，太子朔立，是爲惠公。

──────────翻譯──────────

衛桓公在位第二年，弟弟「州吁」驕橫奢侈，衛桓公罷黜了他的職務，「州吁」便離開了衛國。

衛桓公在位第十三年，「鄭伯」的弟弟「段」攻打他的哥哥，沒有取勝，也決定逃走，「州吁」便請求與他結為朋友。

衛桓公在位第十六年，「州吁」聚集衛國逃亡的人襲擊並殺死了衛桓公，「州吁」自立為衛國國君。他還想幫鄭伯的弟弟「段」討伐鄭國，便請求宋國、陳國、蔡國與他一同出兵，這三國都答應了「州吁」的請求。「州吁」新即位，因為喜好軍事，還殺死衛桓公，所以衛國人都不愛戴他。之前勸諫國君注意一下「州吁」的上卿「石碏」利用桓公的母親娘家是陳國，便讓陳國國君假裝與「州吁」很友好。等到衛國軍隊抵達鄭國國都的郊野時，「石碏」便與「陳侯」共同謀劃，讓「右宰(官名)」「醜(人名)」向州吁進獻食品，藉此在濮水那裡殺死州吁，並從「邢【音刑】地」把桓公的另一個弟弟「晉」迎回國，這就是「衛宣公」。

衛宣公在位第七年，魯國人殺害了他們的國君「魯隱公」。

衛宣公在位第九年，「宋督」殺死了他們的國君「殤公」和大夫「孔父」。

衛宣公在位第十年，晉國的「曲沃莊伯」殺死他們的國君「晉哀侯」。

衛宣公在位第十八年，當初，宣公所寵愛的夫人「夷姜」生了兒子取名為「伋【音及】」，並立為太子。宣公派「右公子」教導他。右公子替太子迎娶了齊國女子，還沒入室成婚，宣公看見這位要做太子媳婦的齊國女子長得很漂亮，很喜歡，就自己娶了過來，又為太子安排另娶其他女子。宣公得到齊國女子後，生下兒子「子壽」、「子朔」，並派「左公子」教導他們。太子「伋」的母親去世後，宣公的正夫人與「子朔」共同讒害太子「伋」。宣公原本就因自己搶奪了太子的妻子，而打從心底地厭惡太子，想把他廢掉。等到聽說了關於太子的壞話後，更是怒氣沖天，就派太子「伋」出使齊國，並暗中命令盜賊在邊界上攔截並擊殺他。衛宣公給太子一面裝飾有白色旄牛尾的旗子，並告訴邊境上的盜賊一看到手持白色旄牛尾巴旗子的人就把他殺掉。太子將要啓程時，子朔的哥哥「子壽」，也就是太子的異母弟弟，他深知子朔憎恨太子而且國君要殺掉他，就對太子說：

「邊界上的盜賊只要看見到太子你手持白色旄牛尾巴旗子，就會殺死太子，太子你千萬不要去！」

太子說：「違背父親的命令而貪求生存，這是絕對不行的。」

於是就出發了。「子壽」見太子不聽勸告，只好偷取他的白色旄牛尾巴旗子並搶先飛奔到邊界。邊界上的盜賊看見事先的約定應驗了，就把他殺死。子壽被殺後，太子伋又到來，他對盜賊說：

「你們應當殺的人是我呀！」

盜賊又殺死太子伋，並回報給衛宣公。衛宣公便立「子朔」為太子。

衛宣公在位第十九年去世，太子朔即位，這就是「衛惠公」。

─────────解說與心得─────────

讀完這幾段歷史後，我覺得衛國內部最重要的問題是出在國君或太子的弟弟身上。這幾個比較慢出生的孩子，雖然也有資格擔任國君，但因為比較慢出生，所以便打算透過比較野蠻的方式來搶奪權力。本來想把這一篇的標題訂為「兄弟鬩牆」的，但仔細想想，這幾個被搶奪君位的哥哥們，似乎都沒有打算反擊，甚至還有人默默遵從著爸爸的想法而被殺，在那個禮崩樂壞的時代下，這群乖乖牌似乎成了最吃虧的一群人。

在上一篇內容裡提到的那位害死哥哥的「衛武公」，在奪取權力後，勵精圖治，甚至還幫助周王室度過危難，但今天這幾段史料中提到的「州吁」以及「衛惠公」，在品行與能力上似乎都不如衛武公。特別是那位喜歡軍事的「州吁」，被哥哥收回權力後，逃往國外長達十四年後，還是只想著殺害哥哥奪取政權，甚至還打算幫其他國君的「弟弟」奪權，最終在眾人不支持下遭到推翻，僅在位一年而已。

有趣的是，「州吁」殺死哥哥衛桓公，然後自己也被殺害後，衛國人擁立的是衛桓公的另一個弟弟。

換言之，如果衛桓公自然死亡的話，「州吁」本來也有資格以弟弟的身分繼承君位的。因為熱衷軍事，又殺害哥哥搶奪權力的他，因此留下千古罵名，實在很可惜。如果他能明哲保身，也許也有繼承君位的可能吧！？

奪權的「州吁」被殺後，他的弟弟「衛宣公」即位，但他竟然因為「即將是媳婦」的女子貌美，而搶了兒子的老婆，甚至因為心虛而對這個兒子心生厭惡。結果，衛宣公娶了原本的媳婦後，又生下了兩個兒子，甚至還聯合其中一個兒子打算奪權。

這段內容在少了年齡的描述下，看起來有點空虛，因此我試著推算一下每個角色的年紀。

首先，衛宣公能夠聯合後來才出生的小兒子一起奪權，那麼這個小兒子至少得有自己的想法才對。依據古人的適婚年齡來推算，這個小兒子此時大約已經十五歲左右才對。估算一下，那麼衛宣公應該是在位之初就搶了大兒子的老婆，然後生下兩個兒子，接著時間來到衛宣公在位第十八年，他聯合小兒子一起殺害了大兒子。

再者，衛宣公搶來的老婆原本是要許配給大兒子的，如果以古人大概是在十四五歲就結婚來看，衛宣公搶來的老婆應該跟他兒子的年紀差不多，大約都是十五歲左右。換言之，當小兒子十五歲左右的時候，大兒子已經大約三十歲上下了，此時衛宣公大約則是四十五歲左右。也就是說，這是一場四十五歲的爸爸聯合十五歲的小兒子，去搶三十歲大兒子權力的事件。

回到最初的場景，當年就是大約三十歲的衛宣公，搶了十五歲的大兒子的十五歲老婆。接著，從此開始厭惡這個大兒子。後來三十歲的衛宣公跟十五歲的女子生下兩個小孩，等到小孩長大後，在聯合他們奪取大兒子的位子。

透過推論來估算出年齡後，用此來理解這段歷史時，心中還真是百感交集。春秋時代被認為是個「禮崩樂壞」的時代，但其實「禮崩樂壞」這看似簡單的四個字，其實仔細看看還真的是非常的「亂」呢！

然而，在這個很亂的時代裡，這個年約三十歲的大兒子面對父親與相差十多歲的弟弟的奪權，他竟然聽話地掉入被殺的圈套裡，還真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他當年連妻子被搶走都沒有吭聲，或許早已接受命運安排的他，並沒有萌生想反抗的念頭吧！因此，歷史的悲劇再次發生：聽話的人遭到殺害，奪權的人獲得權力！？但奪權者真的能安心地坐穩君位嗎？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