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505《史記》卷三十七〈衞康叔世家〉09：死也要把帽子戴好！

──────────原文──────────

仲由將入，遇子羔將出，曰：「門已閉矣。」子路曰：「吾姑至矣。」子羔曰：「不及，莫踐其難。」子路曰：「食焉不辟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門，公孫敢闔門，曰：「毋入爲也！」子路曰：「是公孫也？求利而逃其難。由不然，利其祿，必救其患。」有使者出，子路乃得入。曰：「太子焉用孔悝？雖殺之，必或繼之。」且曰：「太子無勇。若燔臺，必舍孔叔。」太子聞之，懼，下石乞、盂黶敵子路，以戈撃之，割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孔子聞衞亂，曰：「嗟乎！柴也其來乎？由也其死矣。」孔悝竟立太子蒯聵，是爲莊公。

莊公蒯聵者，出公父也，居外，怨大夫莫迎立。元年卽位，欲盡誅大臣，曰：「寡人居外久矣，子亦嘗聞之乎？」群臣欲作亂，乃止。

二年，魯孔丘卒。

三年，莊公上城，見戎州。曰：「戎虜何爲是？」戎州病之。十月，戎州告趙簡子，簡子圍衞。十一月，莊公出奔，衞人立公子斑師爲衞君。齊伐衞，虜斑師，更立公子起爲衞君。

──────────翻譯──────────

「仲由【補充：也就是子路】」趕來後打算進入孔氏屋宅內，遇到剛剛逃出來的「子羔【補充：他也是孔子的弟子】」。

子羔說：「門已經關閉了。」

子路說：「我暫且趕進去看看。」

子羔說：「來不及了，你不要涉入這場災難。」

子路說：「吃他的俸祿，就不能逃避他所受到的災難。」於是子羔逃走了。

子路進去後，來到門前，「公孫敢【補充：孔悝的家臣」關上門說：「不要進去做傻事了！」

子路說：

「你是公孫吧？貪求利祿而躲避他的災難。我仲由不能這樣，享受他的俸祿，一定拯救他的危難。」

這時有使者出來，子路才得以進入。

子路說：「太子脅持孔悝有什麼用呢？即使殺死他，也一定還會有人接替他攻擊太子的。」

又說：「太子缺乏勇氣，如果放火燒高臺，一定會釋放孔叔的。」

太子聽說後，十分害怕，讓「石乞」、「盂黶【音眼】」兩個人去抵抗子路，二人用戈攻擊子路，割掉子路的帽纓。

子路說：「君子死時，不能讓帽子丟在地上。」說著，繫好帽纓死去。

孔子聽說衛國發生內亂，辯說：「唉！高柴【也就子羔】大概會回來的吧？仲由大概要死去了。」

被挾持的「孔悝」終於擁立太子「蒯聵」為國君，這就是「衛莊公」。【補充說明：有別於上一個衛莊公，因此歷史上把「蒯聵」稱為「衛後莊公」】

「衛後莊公」蒯聵是「衛出公」的父親，逃亡在外，因此怨恨大夫們沒有迎接他回國即位。等他第一年即位後，便打算要殺盡大臣，還說：「我住在國外很久了，你們也曾聽說過嗎？」

引起群臣打算作亂後，衛後莊公才打消殺盡大臣的念頭。

衛後莊公在位第二年，魯國孔丘去世。

衛後莊公在位第三年，莊公登上城樓，看見「戎州」。便說：「戎虜為什麼要在這裡建城邑？」

戎州人聽聞莊公的話後感到害怕。十月間，戎州人告訴晉國的「趙簡子」，趙簡子便發兵圍攻衛國。十一月，衛後莊公出逃，衛國人擁立公子「斑師」擔任國君。齊國出兵討伐衛國，俘虜了「斑師」，改立公子「起」為國君。

─────────解說與心得─────────

延續上一段內容，此時雖然是「衛出公」在位，但他的爸爸──當年的太子「蒯聵」卻在他的姊姊，論輩份也算是衛出公的姑姑幫忙下，打算先挾持衛國大夫「孔悝」，藉此獲得支持，進而奪回君位。換言之，這是一場父親聯合他的姊姊，來搶兒子權位的「內亂」。

但為何一定得脅持大夫孔悝呢？因為孔悝的媽媽就是太子的姊姊，所以太子一夥人才會混入孔氏家中，發起這場奪權政變。

然而，為何這場政變會導致孔子的得意門生之一的子路被殺呢？主要是因為子路目前在孔悝底下做事，因此聽說主君有危難時，子路才會堅持回去拯救被脅持的主君。

司馬遷在這場子路隻身衝回事發現場的過程中，用了許多生動的對話，讓人感受到子路的使命感。其實，當下還有其他孔子的弟子也在孔悝底下做事，但大多選擇逃離現場，只有子路堅持回去。因而有了那場其實我們從小就常聽說的結局：受傷的子路堅持戴好帽子後被殺，甚至還被剁成肉醬。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子路堅持回去救援的主君──孔悝，最後仍選擇擁立太子。如果子路地下有知，真不知作何感想？對子路來說，太子一群人就是謀反者，就算他們挾持了孔悝也無濟於事。甚至子路還認為不如放火燒高臺，讓那群謀反者知難而退。仔細想想，子路的這招還滿高明的，倘若真放火燒高臺，底下又有孔悝家臣抵擋的話，那群脅持孔悝的叛亂者將一併被活活燒死，或是因為恐懼而釋放了孔悝。可惜的是，孔悝家臣大多逃亡下，這個計畫沒有付諸實行。

透過司馬遷的這段記載，除了讓我對子路死去的前因後果更加了解之外，也對子路的白白犧牲感到惋惜。子路死後的兩年，孔子也病逝了。我想，得意門生的離世，應該對孔老夫子的打擊很大吧！？

回到衛國的部分，太子蒯聵終於如願當上國君後，卻讓人覺得其實這位「衛後莊公」其實滿幼稚的！？他竟然打算殺光那群當年沒有挺他的大臣們。所幸在群臣的反抗下，這個幼稚的行為才沒有實現。畢竟，如果殺光衛國大臣，那麼衛國還能正常運作嗎？

其次，衛後莊公的隨口一句話，還讓衛國內的戎州人因為恐懼而向晉國靠攏。結果，晉國發兵圍攻下，流亡多年的衛後莊公又再一次流亡國外。然而，晉國擁立的國君又引起齊國的不滿下，衛國似乎成了齊晉兩國爭相交戰的地點。衛國的歷史還會如何發展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