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508《史記》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01：能勸就勸，勸不了就離開吧！？

──────────原文──────────

微子開者，殷帝乙之首子而帝紂之庶兄也。紂既立，不明，淫亂於政，微子數諫，紂不聽。及祖伊以周西伯昌之修德，滅黎國，懼禍至，以告紂。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是何能為！」於是微子度紂終不可諫，欲死之，及去，未能自決，乃問於太師、少師曰：「殷不有治政，不治四方。我祖遂陳於上，紂沈湎於酒，婦人是用，亂敗湯德於下。殷既小大好草竊姦宄，卿士師師非度，皆有罪辜，乃無維獲，小民乃并興，相為敵讎。今殷其典喪！若涉水無津涯。殷遂喪，越至于今。」曰：「太師，少師，我其發出往？吾家保于喪？今女無故告予，顛躋，如之何其？」太師若曰：「王子，天篤下菑亡殷國，乃毋畏畏，不用老長。今殷民乃陋淫神祇之祀。今誠得治國，國治身死不恨。為死，終不得治，不如去。」遂亡。

──────────翻譯──────────

「微子開」是殷朝「帝乙」的長子，「帝紂」庶出的哥哥。「紂王」即位後，昏庸不明，朝政荒亂，「微子」多次進諫，紂王都不聽。等到「祖伊」因為「周西伯」「昌」修明德政，滅亡「黎國」後，害怕災禍降臨，就把實情告訴了紂王。

紂王說：「我生下來，不是就有了天命嗎？他能把我怎麼樣呢？」

此時「微子」估計「紂王」到最後也是不可能勸諫的，打算以身殉國，或離開紂王，在猶豫不能決斷時，就去向「太師」與「少師」請教，說：

「殷王朝不修德政，不能好好地治理四方。我祖先雖然在上世建立了豐功偉業，但是紂王沉溺於酒宴之中，專聽婦人的話，擾亂敗壞湯王的德政。殷朝百姓不論小孩大人都喜好草野盜竊、違法作亂之事，而朝廷大臣也都互相仿效作非法的事，使得每個人都有罪，他們的爵祿也就無法繼續下去。於是一般民眾紛紛起於四方，相互為仇敵。如今殷王朝的立國法則喪失，就如同乘船渡河找不到渡口也沒有邊際一樣。殷王朝就要滅亡了，現在死期就要到了。」

微子又繼續說：

「太師，少師，我應該怎麼做呢？我們的殷王朝能夠免於滅亡嗎？如今你們沒有辦法告誡我，我如果陷於不義，那麼該怎麼辦呢？」

太師這樣說：

「王子，上天誠心降災滅亡殷王朝，紂王不畏懼上天的權威，又不採納長者、老者的勸諫。現在，殷朝百姓竟然褻瀆神靈的祭祀。現在如果真能夠治理好國家，國家治理好了，即使身死也不會遺恨。假如死了，國家還是得不到治理，那就不如離去。」

於是，「微子」離開了殷朝。

─────────解說與心得─────────

結束了衛國的歷史後，司馬遷接著紀錄的是「宋國」的歷史。但由於宋國的起源是殷商後代，因此這段內容又一次地跳回到商紂王的時期。

關於商紂王的部分，今日的我們大多已經認為那個是透過「神權」統治的時代。換言之，自認為掌握天命的商朝君王，會透過宗教的力量進行殺人殉神的儀式。因此，到底紂王有多殘暴？目前總有很多人想幫紂王翻案，認為他不過是進行了商朝施行已久的祭神儀式而已，並不算是特別殘忍。

雖然司馬遷的這段文字裡，實在看不出紂王有多麼殘暴，但從紂王的那句「我生不有命在天乎？是何能為」來看，可以感受到紂王對自己的統治權力很有信心，甚至還因此聽不進任何勸諫呢！

當紂王自大到不聽任何勸諫，甚至祭祀時也不再恭敬時，身為紂王的哥哥的「微子」，心中應該是百感交集吧！幾年前閱讀〈殷本紀〉時，我曾觀察到早期的殷商王朝裡，繼承法則是還沒有形成制度的。換言之，殷商王朝在早期並沒有規定一定得由「嫡長子」繼承王位，很多時候反而會先傳給弟弟，等弟弟們都往生後，才會選擇下一代的人來繼承。

然而，殷商王朝在後期終於確立一套「繼承制度」後，反而讓「紂王」成為唯一的王位繼承者，其餘不符合資格的人就不可能獲得繼承的機會。這也就是說，確認繼承法則後，由於能繼承的人選只剩下一個人，這反而讓紂王自認握有天命，而顯得格外驕傲。

面對弟弟的驕矜，微子感到相當焦慮。要勸，弟弟也不會聽；要跑，又覺得對不起江山社稷。因此，微子決定去請教太師與少師，希望能獲得建議。最終，在太師的分析下，微子終於決定狠下心離開殷商。

至於逃走後的微子還會遇到哪些事情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