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121《史記》卷五〈秦本紀〉13：「禮賢下士」有時候只是做給別人看的？！

鄭人有賣鄭於秦曰：「我主其城門，鄭可襲也。」繆公問蹇叔、百里傒，對曰：「徑數國千里而襲人，希有得利者。且人賣鄭，庸知我國人不有以我情告鄭者乎？不可。」繆公曰：「子不知也，吾已決矣。」遂發兵，使百里傒子孟明視，蹇叔子西乞術及白乙丙將兵。行日，百里傒、蹇叔二人哭之。繆公聞，怒曰：「孤發兵而子沮哭吾軍，何也？」二老曰：「臣非敢沮君軍。軍行，臣子與往；臣老，遲還恐不相見，故哭耳。」二老退，謂其子曰：「汝軍即敗，必於殽阨矣。」三十三年春，秦兵遂東，更晉地，過周北門。周王孫滿曰：「秦師無禮，不敗何待！」兵至滑，鄭販賣賈人弦高，持十二牛將賣之周，見秦兵，恐死虜，因獻其牛，曰：「聞大國將誅鄭，鄭君謹修守御備，使臣以牛十二勞軍士。」秦三將軍相謂曰：「將襲鄭，鄭今已覺之，往無及已。」滅滑。滑，晉之邊邑也。

當是時，晉文公喪尚未葬。太子襄公怒曰：「秦侮我孤，因喪破我滑。」遂墨衰绖，發兵遮秦兵於殽，擊之，大破秦軍，無一人得脫者。虜秦三將以歸。文公夫人，秦女也，為秦三囚將請曰：「繆公之怨此三人入於骨髓，願令此三人歸，令我君得自快烹之。」晉君許之，歸秦三將。三將至，繆公素服郊迎，向三人哭曰：「孤以不用百里傒、蹇叔言以辱三子，三子何罪乎？子其悉心雪恥，毋怠。」遂復三人官秩如故，愈益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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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內容應該是延續上一段的時間，也就是秦繆公在為第三十二年，這時有個鄭國人打算向秦國出賣自己的國家，他說：

「我掌管著鄭國的城門，你們可以來偷襲鄭國(我主其城門，鄭可襲也)。」

秦繆公去問蹇叔、百里傒的意見，兩個人回答說：

「途經數國國界，到千里外去襲擊別人，很少有佔便宜的(徑數國千里而襲人，希有得利者)。再說，既然有人出賣鄭國，怎麼知道我國的人就沒有把我們的實情告訴鄭國呢(且人賣鄭，庸知我國人不有以我情告鄭者乎)？不能襲擊鄭國。」

秦繆公卻回答：「你們不懂，我的心意已決(子不知也，吾已決矣)。」

從秦繆公的心意已決來看，他之所以徵詢蹇叔、百里傒的意見，應該只是想得到認同與支持，但卻沒想到會得來反對的聲音。可見，秦繆公應該只是把這兩個人才當成擺飾而已，並沒有真心想聽他們的意見。因此，每每看到這一段內容，總覺得秦繆公與「五羖大夫」的千古佳話，似乎只是秦繆公用來打進中原地區的一種工具而已，實際上秦繆公似乎並沒有特別重視百里傒等人的建議。

言歸正傳，在秦繆公堅決出兵下，派出百里傒的兒子「孟明視」、蹇叔的兒子「西乞術」和「白乙丙」率兵出征。在軍隊出發當天，百里傒、蹇叔二人對著軍隊大哭。秦繆公聽說後，生氣地說：

「我派兵出發，你們卻攔著軍隊大哭，這是為什麼(孤發兵而子沮哭吾軍，何也)？」

二位老人對秦繆公說：

「為臣不敢阻攔軍隊(臣非敢沮君軍)。部隊要走了，我倆的兒子在軍隊中也將前往(軍行，臣子與往)；如今我們年歲已大，他們如果回來晚了，恐怕就見不著了，所以才哭(臣老，遲還恐不相見，故哭耳)。」

二位老人退回來對他們的兒子說：

「你們的部隊如果失敗，一定是在殽山的險要處(汝軍即敗，必於殽阨矣)。」

由此，似乎更可以證明秦繆公對兩位老臣的漠視。但這裡仍有個小小的疑問：秦繆公五年獲得百里傒時，司馬遷記載：「當是時，百里傒年已七十餘」。如今已經是秦繆公在為第三十二年，也就是獲得百里傒後的第二十七年，換算一下就會發現，百里傒應該已經高齡百歲左右！除了對百里傒的高齡感到驚訝之外，也才了解為何這兩位老人會擔心自己的孩子如果太晚回來會看不到自己。

然而，即使兩位老人的努力勸阻，隔年，也就是秦繆公在位第三十三年春天，秦國軍隊仍舊向東進軍，不只穿過晉國國土，甚至還從周王朝的都城北門經過。

周王朝的王孫滿看見了秦國的軍隊之後說：

「秦軍不懂禮儀，不打敗仗還等什麼(「秦師無禮，不敗何待)！」

秦國軍隊持續進軍到「滑」這個地方。此時，鄭國商人「弦高」帶著十二頭牛準備去周王朝都城去賣，碰見了秦軍，他害怕被秦軍殺掉或俘虜，就獻上他的牛，說：

「聽說貴國要去討伐鄭國，鄭國國君已認真做了防守和抵禦的準備，還派我帶了十二頭牛來慰勞貴國士兵(聞大國將誅鄭，鄭君謹修守御備，使臣以牛十二勞軍士)。」

秦國的三位將軍一起商量說：

「我們本打算要去襲擊鄭國，但現在鄭國已經知道了，也就失去了襲擊的意義(將襲鄭，鄭今已覺之，往無及已)。」於是僅滅掉「滑」這個地方而已。「滑」是晉國的邊境城邑。

此時，晉文公雖已死去，但仍未安葬。繼位的太子「晉襄公」憤怒地說：

「秦國竟然欺侮我剛剛喪父，趁我辦喪事的時候攻破我國的滑邑(秦侮我孤，因喪破我滑)。」

於是把喪服染成黑色，以方便行軍作戰，並發兵在「殽山」阻截秦軍(遂墨衰绖，發兵遮秦兵於殽)。在晉軍發起攻擊下，把秦軍打得大敗，沒有一個人能夠逃脫。晉軍俘獲了秦軍三位將軍返回都城。

這時，晉文公的夫人也就是秦繆公的女兒，他替秦國三位被俘的將軍求情說：

「我父親繆公對這三個人恨之入骨，希望您放他們回國，好讓我國國君能親自痛痛快快地煮掉他們(繆公之怨此三人入於骨髓，願令此三人歸，令我君得自快烹之)。」

晉國國君答應下，放秦軍三位將軍歸國。三位將軍回國後，繆公穿著白色喪服到郊外迎接他們(繆公素服郊迎)，向三人哭著說：

「寡人因為沒有聽從百里傒、蹇叔的話，以致讓你們三位受了屈辱，你們三位有什麼罪呢？你們要拿出全部心力洗雪這個恥辱，不要鬆懈 (子其悉心雪恥，毋怠) 。」

於是恢復了三個人原來的官職俸祿，更加厚待他們(遂復三人官秩如故，愈益厚之)。

由於接下來的內容中，都再也沒有出現過百里傒與蹇叔，可見這兩位老者應該在孩子們出征的途中去世。甚至，在東漢的作品《風俗通義》中記載：

「繆公受鄭甘言，置戍而去，違黃髮之計，而遇殽之敗，殺賢臣百里奚。」

可見，對於這兩個不聽話的老臣，甚至還在軍隊面前哭泣，唱衰秦軍的情況下，秦繆公確實很有可能選擇殺了百里傒，甚至還有蹇叔。再次證明前面提到的秦繆公應該只是在利用「五羖大夫」這個美名，博取諸侯之間對秦國的好印象而已。實際上，秦繆公並沒有特別重視過百里傒。

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中間隔著晉國還有周王朝的國都，如此千里迢迢去打鄭國，即使拿到土地也無法有效統治，到底秦繆公為何會如此愚昧呢？我想，最合理的解釋應該就是位處邊陲的秦國，真的很想快點加入中原文明區，不想被認為是西方的蠻族，所以才會如此迫切的想要往東邊發展。然而，一旁有強大的晉國，秦繆公的東進受到挫敗的情況下，該如何是好？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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