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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文集-102】 陸軍29軍軍訓團盧溝橋抗戰“南苑戰役”始末(劉增祺 29軍軍訓團學員 1986年6月15日撰寫)


 日本帝國主義鯨吞我國東北後,於1933年又進犯我察東。6月中旬,馮玉祥將軍在張家口建立抗日同盟軍。1936年日本帝國主義通過了所謂“基本國策”,對我國發動大規模的新的進攻。華北地區特殊化形式一天天的緊張,人民抗日救亡的呼聲也一天天的激昂高漲。當時駐防冀察兩省,平津兩市的29軍(軍長宋哲元)自喜峰口,長城抗日戰役後,全軍官兵明恥備戰,整軍經武,以日本侵略軍為假想敵教育訓練部隊。為準備未來的抗日戰爭幹部,是決定一切的關鍵,乃在北平南苑成立軍事訓練團。

這個團的學員是在平津,冀察兩省招收的一批大中學生,以及一部分東北流亡的學生,還有一批慕名29軍在喜峰口抗擊日寇取得勝利,而志願回祖國投奔29軍的海外愛國青年僑胞百余人,共約一千三百餘人編成。團長由中將副軍長佟麟閣兼任,教育長是張壽齡少將,全團駐南苑第七營房(南苑共有16座營房,中間一座演武廳,還有一個飛機場),團的編成是三個大隊,每大隊四個中隊;第一,二大隊為步兵對,第一大隊長是李克昌,第二大隊長不詳,第三大隊為特種兵大隊。其中第九中隊為騎兵隊,第十中隊為炮兵隊,第十一中隊為工兵隊,第十二中隊為化學兵隊。大隊長是馮玉祥將軍的長子馮洪國少校(日本士官學校畢業),副大隊長朱大鵬上尉(中共地下黨員,解放後任海校政委,即朱軍)

  我是1936年10月25日在南苑演武廳考試錄取後編入第十一中隊入伍,隊長先為張育元少校,後為楊雲鵬上尉,分隊長及班長大都是29軍37師(師長馮治安)學兵營選出的優秀幹部。我們入伍後正值嚴冬季節,生活甚為艱苦,但這些青年學生目睹日本帝國主義逐步蠶食中國的野心,憤而投筆從戎,均盼早日學好軍事,練就殺敵本領,早日趕走日寇,收復失地,雖在生活上艱苦,訓練緊張的情況下,但仍人人保持樂觀,潛心學習。

當時教育訓練大綱,是把愛國抗日的教育除正常的學術科外,還貫穿在日常生活中去。每日早操跑步半小時,洗漱後出操多為基本動作制式訓練,收操後上課講授典範令,教官多為保定軍校及北方軍校出身的老軍官,政治課是聘請北平各大學的名教授,其中有許多是中共地下黨員。張友漁就曾為我們講過課,每日有技術課練劈刀,刺槍,器械操等。劈刀是西北軍的看家本領,不會劈大刀的官兵不是西北軍的軍人。三式槍,三套單杠(曲身上,倒立,旋回),凡是由士兵提升班長,首先要考試技術操課,由班長提升軍官,佐,也必須通過技術課的考試,否則不能提升。每日晚飯散步活動後,自習時進行愛國愛軍及紀律教育。晚點名前必唱軍歌。其內容以戰鬥動作,射擊,戰陣服務原則綱領為主,如《戰鬥動作》歌第四節:“攻擊敵人之時,勇進始能奏功;如在敵前退卻,無異自斃自滅;接近敵陣擲彈揮刀,奪取要點擴張戰果,迫敵潰退殲以槍火......”晚點名後唱《睡覺歌》:”今日工作又完了,平安快樂去睡覺,盼清晨要起早,精神修養好。國恥莫忘了,將來練好學術高,滅日復仇顯英豪......“經常唱的《八德歌》,其中”......好國民八德全歌兮,要知恥,要知恥,國難日深兮應奮起,收復失地雪深仇,嘗膽臥薪策群力,國民時時都要記在心,知恥有勇便是好國民“。每日餐前也要唱歌:”一日三餐,民脂民膏;養兵千日,用在一朝;日本強盜,全國之敵;救國救民,每餐不忘。“西北軍的練兵最講究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嚴冬季節天寒地凍,下著鵝毛大雪把隊伍集合到大操場練技術;夏季炎熱的時節,指令全隊”光頭不戴帽,拿刀不帶鞘“,帶到大操場上練劈刀,四式刀劈下來全身舒適。這樣艱苦的訓練,同學們個人身強體壯,精神飽滿鬥志昂揚,每週開三,六兩次朝會,團長佟麟閣每次都講話勉勵努力學習練好本領,殺敵救國,收復失地。有次他講:“你們都是有朝氣的青年,國家的棟樑;你們有學問,上馬殺賊下馬寫文章......”,他拍著手笑著說:“你們真是國家的寶貝呀!” 有時由教育長張壽齡教唱軍訓團團歌。這首團歌是他編詞及作曲的,並由樂隊伴奏。節目由同學們自編自演,東北小調,放下你的鞭子,塞外烽火等等。在極度緊張的訓練及各項文藝宣傳的配合下,同學們同仇敵愾,抗日救亡收復失地。他的高昂極大鼓舞著每個人。

  1937年7月8日上午,收操後由隊長楊雲鶴講授步兵操典。正在課間,團部傳令兵傳達,隊長立即至團部開會。不久隊長返隊後立即宣佈:“日寇於昨日(7月7日)在宛平縣挑釁繼之向我盧溝橋挺進,我37師吉星文團奮起抵抗,予敵以重創,該團金振中營長負傷,目前雙方正激戰中,我團奉命準備戰鬥。立即停課進入備戰......”。同學們聽到這個命令大大振奮,鬥志高昂,感到抗日雪恥收復失地的宿願終於到來。隨即擦拭槍支彈藥,將大刀開口,磨擦的非常鋒利。從此,每日上下午進行戰鬥隊形及射擊訓練,大家團結友愛,學習更加認真。司務長及炊事班長也忙於準備炒麵,餅乾及乾糧,隨著戰況的發展,敵我雙方兵力調動頻繁。大戰有一觸而發之勢。

  7月22日,我們領到了整箱的新三八式步槍及捷克式輕機槍,這些武器是不久前從德,日兩國軍火商手中購得,當我們打開木箱看到閃閃發著藍光的新槍及芳香的槍油味,所有人高興的不禁歡呼雀躍起來,它比我們平日訓練中用的漢陽造老套筒槍可是銳利的多,拿著日本造的步槍去消滅日寇,真是大快人心!我們隊奉命每日在營房附近挖掘散兵坑,第一大隊一部擔任營區週邊警戒,其它各隊在營區附近構築工事。7月25日,我隊奉命在靶場東靶牆佔領陣地並構築工事。南靶牆是特務旅工兵連一部,西靶牆是軍部軍官團一部守備,靶場位於營區南的突出部。

 7月26日,第一大隊在週邊警戒的步哨發現日寇騎兵數名向我陣地進犯。當即開槍射擊,斃敵騎兵一名,餘敵棄屍逃竄,我獲戰馬一匹,騎槍一支及鋼盔等。我們判斷這是敵偵察斥候進行搜索偵察,這預示著大規模的戰鬥即將到來。我們應加強工事備戰。7月28日拂曉,敵機廿餘架飛臨營區上空對週邊進行猛烈轟炸及掃射,與此同時敵炮火也開始猛烈襲擊,陣地前後煙霧彌漫,同學們抱誓死殺敵的決心,沉著應戰。陣地前敵散兵展開戰鬥隊形,利用青紗帳匍匐前進,相互以火力掩護向我逐漸躍進,敵指揮官即以手旗和口令指揮進攻。敵之戰鬥動作及指揮均遵循典令,機械的活動有條不紊,確實訓練有素。我們一面以火力與進攻之敵激戰,一面搶修被炮火轟毀的工事。在敵炮擊中,我隊同學已有傷亡,右翼工兵連傷亡較大。激戰至中午,我班同學陳克彬及劉某某被炸傷背部,而敵火力愈加,熾盛猛烈。我們所攜帶的彈藥(每槍二百發子彈)已消耗大半,所剩無幾。後方彈藥補充不上來,整個半天還未進食,戰鬥中忘了饑渴,當口乾渴極即飲用靶場內的積水。戰鬥中個人生死毫無畏懼,在傷亡增加,饑渴的艱苦情況下,士氣仍極旺盛,人人視死如歸,相互鼓勵,沉著殺敵。

 下午3時頃,傳來命令退守南營門。我們逐次掩護撤退到達南營門時,始知敵一部空降兵降落在機場後攀登上營房頂端,從我後方以火力襲擊。彼時我已腹背受敵,傷亡驟增;至下午5時頃,營區內已無法防守。團部命令向營區東南方向突圍,另一部經大紅門向北平方向撤退。副軍長兼團長佟麟閣于指揮撤退經大紅門時壯烈殉國。我中隊及第二,三大隊殘餘人員在撤退突圍中突遭敵重機槍阻擊。此時第八中隊長劉永善指揮持輕機槍及手槍的官兵,集中火力將敵重機槍消滅,我們得以突出敵人之包圍圈,越過鐵路後已近黃昏,當夜宿於民間場院草垛內。入夜,天氣寒冷,我們所著僅一背心一單軍上衣,下身只是短褲。一日尚未進食,由於疲困已極,抱著槍即沉沉入睡。半夜凍醒後無法再睡,乃糾集同學數人按照星座的方向,繼向固安縣前進。此時每人都受了感冒,天拂曉時經過一個村莊的豆腐坊,每人吃了兩碗豆腐,稍有力量,乃繼續前進。中午到達固安縣。

 7月29日下午,大隊長馮洪國及其侍衛也突圍來到固安縣,經過兩日的收容,共有同學約200人左右,編隊後即經霸縣,雄縣,任丘到達河間縣進行了整補。不久即經獻縣,交河到達泊頭鎮。我們從南苑撤出後所經之地群眾均熱情予以援助,照料供應給養,救護傷患,盛情感人至深。群眾痛恨日本帝國主義得寸進尺,侵略我國,盛讚29軍英勇殺敵,為華北人民為中國人民爭光。

 全面抗戰展開後,29軍全部沿津浦線兩側展開節節抗擊日寇南進。與此同時平漢線26路孫連仲軍在平漢路兩側展開阻擊日寇。我華中,華南各部隊在軍事委員會統一指揮下,全國軍民同仇敵愾,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以感天地泣鬼神的壯烈英勇犧牲精神展開全面抗戰。日本帝國主義所叫囂的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神話完全破滅。

 由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玉祥將軍兼任第一戰區司令長官,指揮著由29軍擴編為第一集團軍(總司令宋哲元)及26路孫連仲的集團軍,以及東北軍等部隊共約三十個師,在華北大平原上,以劣勢的裝備抗擊日寇炮,坦,空兵種占絕對優勢的敵人。激戰近6個月予以敵人極大殺傷,日寇不得不積極抽調兵力逐次投入華北戰場。

 軍訓團在交河及泊頭鎮隨集團軍總部行動。此時西北軍突圍的各中隊也經保定,石家莊等地歸還建制。除傷亡失蹤外,編成六個中隊,在泊頭鎮軍部特務團用新領到蘇羅通小炮,擊落日寇九六式重轟炸機一架,機中7人全部喪生。當敵機飛臨泊頭車站上空,軍訓團隱蔽在農田中防空,擊落敵機時日航空兵曾跳傘,我中隊即散開搜捕敵寇,及發現時已摔斃。馮玉祥將軍鑒於軍訓團學生自平津入團的學生較多,尚有一批華僑都有一定文化水準,乃令隨他行動,每晚對我們講話進行愛國抗日教育。馮老先生講,我國對日抗戰的戰略是“繩磨井口”的戰略,是“房檐滴水”的戰略,長期持久戰終會將敵人的優勢拖垮,我的劣勢即發展為優勢。他深入淺出分析敵我力量對比,我國地大物博,資源豐富,人力物力遠超過三島之國的日本。自不量力的日寇蛇吞象豈能不敗,最後勝利一定是我們的。他還向我們講解歷史及戰史,國恥等等。我們日間休息,晚間行軍每到一地,馮玉祥將軍即召集訓話,我們一直隨總部到德州。大家受到了深刻的愛國教育,更增強了我們抗日必勝的信心。

 總司令宋哲元提出打回河北去收復失地,軍訓團途經濟南,徐州,民權,東明回到濮陽縣,警戒守備壩頭的黃河渡口。1937年10月,奉命移防新鄉。在長期抗戰中作戰部隊急需幹部補充,軍訓團學員有200人左右經過考試送去軍校深造。11月在武漢又經入校前複試考入中央軍校十四期一總隊,在武昌右旗入校,其中一批華僑同學也同時考入。王創基,馬柏心,鐘澤生,黃世傑,黃善武等等。軍校畢業後大部留在川,貴省訓練新兵,當時後方訓練新兵的總督練官是馮玉祥將軍。隨著戰局的發展,這些補訓處的新兵團都編成步兵師,相繼開赴湖南,湖北,河南,陝西前線參加戰鬥。我及四位同學于1938年10月從重慶返回原部隊33集團軍(總司令張自忠)。該部在湖北襄河兩岸,總司令部駐當陽趙家花園,我以後一直在該部隊服役。

 軍訓團在軍校畢業的同學,在國內各戰場及入緬甸遠征軍中亦不少。在戰役中獻出了寶貴生命,有的因傷致殘,抗戰後,其大部分人員在部隊中擔任團級指揮員。

 時光流逝,盧溝橋抗戰已五十年過去了。29軍在盧溝橋畔燃起了民族解放的鬥爭,全國軍民團結一心,同心同德,展開持久抗戰導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窮兵黷武的德,意,日法西斯軸心國終於被全世界愛好和平正義的人民所粉碎。勝利來之不易,歷史是正義的不容有絲毫篡改,今天應該實事求是的將真實的歷史傳之于後代,以緬懷先烈為民族解放,人民民主幸福而獻身的烈士,永遠值得我們紀念和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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