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滬抗戰-23】防守柘林，浦東紀實（焦長富 時任第八集團軍第五十五師第一六五旅第三三零團團長）

 八一三淞滬抗戰開始時，我在第五十五師第一六五旅第三三零團擔任團長。在作戰期間歸右翼軍總司令張發奎指揮。現就記憶所及，把當時經過分兩個階段敘述如下。

1. 防守柘林

 八一三淞滬戰役初起時，第五十五師奉命擔任杭州灣一帶沿海防務，以抵禦惡敵人登陸為主要任務。我團防守區以瀕臨東海的柘林為中心，右翼向杭州灣方面延伸，左翼與白龍港第一六三旅取得聯絡，在沿海堤岸上構築工事，堅固防守。

 當時敵人主力部隊正挺進上海，外圍兵力不多。在我陣地正面的海域上，敵艦忽多忽少，出沒無常，多系巡視性質。夜間，探照燈劃破長空，不斷向我陣地掃射擾亂。

 柘林是濱海一小鎮，有古老磚城，俗稱防寇城，城牆雄偉高大，但城內居民不多，舉目四望，一片荒涼。據居民反映，此城原為明代民族英雄戚繼光平倭寇時所建，當時戚繼光屯兵於此，曾多次大殲倭寇，使之葬身魚腹。足見此地在軍事上自古以來就有重要價值。根據海潮的趨向和風向，船隻行駛便利，這是不利於防守的一面。但岸上土質堅硬，平坦開闊，所有現代化兵種，各種重武器均能運用自如，這是對防守有利的條件，如能充分運用，定可大起作用。陣地後方，有河流一道，分段架有橋樑，人馬車輛均可暢行無阻。但所有大小村莊，四周多在水環抱之中，僅在必要的渡口設置船隻，居民出入多自駕小舟。我們為適應環境需要，組織官兵學習搖槳划船。

 海岸居民多以曬鹽和捕魚為生，他們熱愛祖國，有保衛家鄉的堅強意志。他們自動協助構築工事，嚴防間諜破壞，為官兵送信帶路，十分自覺。

 我們費力摸清上列情況後，如實報告上級，並建議對這裡的防守應十分重視，以免影響整個戰局。後經上級派員實地視察，認為對柘林一帶陣地確應重視。

 我團防守柘林一月有餘，未曾與敵接觸。至九月底，上海情況吃緊，我師奉命增援，所遺柘林防務交友軍接替。

2. 防守浦東

 自吳淞陷落，敵艦進入黃浦江，戰事延至市區，保衛上海的戰鬥日益激烈。原來防守浦東的第五十七師增援黃浦江西岸，所遺浦東防務由第五十五師接替。

 第五十五師全部佔領黃浦江東岸陣地，加強工事，嚴密監視嗎，以防敵人登陸。我團防守區域左自封鎖線起，經日本紗廠，日海軍碼頭和他們的第一號，第二號碼頭，以及英國旗昌棧碼頭，向右一直到我國招商局碼頭東頭為止。在陣地後方有我砲兵陣地，不時向停泊黃浦江上的敵艦轟擊。

 敵指揮官所乘的“出雲”艦（旗艦），停泊在我封鎖線外黃浦江中，其他敵艦亦在江中排成長蛇陣。敵運輸船隻，在軍艦掩護下自由航行。敵機空襲轟炸日夜不停，對我砲兵陣地的轟炸尤為猛烈，許多後方村莊被炸成一片焦土。

 我陣地前方的日本海軍碼頭為敵軍屯煤之所，由敵艦掩護，日夜運送，十分忙碌。我深恐敵人趁我措手不及，蜂擁登陸，因此設法破壞其泵船。於是我們挑選了一批識水性的官兵約十人，初用鋼鑽穿洞辦法，因泵船鋼板較厚，未曾奏效。繼而向上海警備司令楊虎申請發給炸藥，進行爆破。經批准發給水雷四枚，以及雷管，引機，發電機全套。我托旗昌找小火輪密運來（英人在租界躲避，司機為中國人），並確定每雷佈置十人，技術方面由本師工兵營營副負責。深夜以極慎密的行動，把水雷二枚安裝在海軍碼頭，第一號碼頭和第二號碼頭則各安置一枚。待全部裝置完畢，安全退回後，即發電爆炸，霹靂巨響，大功告成。於是敵人震驚，立即發出緊急紅球信號，各敵艦的探照燈紛紛探照，卻一無所獲。只見被炸的泵船歪歪斜斜散落在水中，它癱瘓了，不再起作用了。

 由於黃浦江西岸我援軍雲集，上海方面的敵人一時無法得逞。不料到了十一月上旬，傳來了緊急通報，我海防要地柘林北日軍攻破，大舉登陸，正向上海急進，以致我軍側背受到威脅，戰略上大為失利。接著得到命令，全軍火速向後轉移。但蔣介石以為敵人未到之前，如將首都門戶和外僑聚集的大都市上海撤得不剩一兵一卒，未免有失聲譽，於是做出寸土必爭的號召，要求不惜犧牲一部分兵力作最後掙扎。乃指派第五十五師第一六五旅旅長張彬率我團（第三三零團）和第三二八團（缺一營）協同蔡勁軍所部的上海保安隊（多系在豫北一帶招的新兵）固守南市，並暗示必要時可退入法租界。

 我部到南市後，就趕快構築工事，但尚未完成，即與敵人發生戰鬥。敵人以優勢兵力向我進迫，砲火極為猛烈，飛機轟炸尤為殘酷。苦戰兩日後，我傷亡嚴重，糧彈斷絕，第一六五旅旅長張彬率一部分部隊退入法租界。第三日早晨，退到法華交界處的我團官兵四十餘人，前面被法租界鐵絲網和機槍阻攔，後有敵人窮追，大家心慌意亂，經我收容整頓，曉以大義，復與敵人展開血戰。相持到傍晚，我左腿受重傷，抬至華界貧民醫院急救。當夜幕初降時，尚聞槍聲，後來漸趨稀落，下半夜槍聲全部停止。十一月十一日，上海市區全部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