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3）我的九種語言

我一共會說九種語言，包括五種中文方言，四門外語。準確地說，我一共會【過】九種語言，因為今天除了國語和英文，其他七種語言早就生鏽了，不好意思再說「會」。

學方言是不得以，小時候常搬家，每到一地就要學當地人講話，否則受欺負，也不方便。小孩子學語言快，只要臉皮厚，膽子大，只要你敢說，基本上一個月就足夠以假亂真了。

爸媽一輩子只會說他們老家的方言，我都聽得懂，但不會說，真正的「識聽唔識講」，不是現在很多內地人到了香港自稱的能聽懂但不會說（其實大多數這樣說的人既聽不懂也不會說），「識聽唔識講」這句話在很多外語教材上都成了常用口語句型了，這樣很不好。不是有個笑話嗎？說一個中國人第一次出國，掉進了河裡，岸上的人準備下水救他，問「How are you?」 結果他脫口而出「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 人家一聽，哦，他在水里沒事，不用救了——刻板的英語教材害死人啊。

我爸怕我方言學雜了反而變成邯鄲學步，就勒令我在家只許講國語。對，勒令。

這個勒令有一個好處——幾十年過去了，我曾經會說的方言都忘記了，國語口音還堅守著一如既往的貞節，頗有過盡千帆皆不是的超脫。

不知是否這個原因，我後來就格外熱愛學習語言，各種外語都想學，到一個國家旅行三兩天就能磕磕巴巴跟當地人用當地語言瞎扯。至於對不對呢，嗨，who cares? 開心唄。

日語中「語言」寫作漢字「言葉」（ことば），字面很傳神，好像語言是一片片樹葉，組合在一起就是一棵棵大樹，零散著就像秋天的葉子，真的就像我曾經會過的那些語言一樣，隨風飄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