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龟
荒原龟

ni muy muy,me tan tan

他们的文学从哪里来?| 荒原书单

这个问题,我首先想到了唐诺。

截图自《十三邀》唐诺那期节目

唐诺带有一点戏谑地说自己是一个职业读书人,他的家人和朋友都是知名作家,创作者,而他写书却一直不温不火。在大陆最知名的书当属《阅读的故事》,讲了“自己仔细想清楚到底要不要阅读的书”,随着唐诺上了《十三邀》,保留着赤简读书人生活方式的他被更多人知道,这本书一时供不应求。他在书中总是提到加西亚 马尔克斯和《迷宫中的将军》,他形容道:

“有时它线性地伸手指出一条隐约可见的往下思考路径,有时它直接跳到远方某处,在那儿闪闪发光,引诱你想办法突围寻路去和它会合;有时候它神秘也不做,它只给你一个温暖的好心情,给你一个“世界”而已,为你在蔓草丛生的前行路上,召唤来加勒比的自由海风,还有马格达拉纳河的带着死亡新鲜腥气和汩汩时间的流逝计算声音。”

所以我想从马尔克斯开始,找寻源头。

1.《活着是为了讲述》---加西亚·马尔克斯

在动荡的年代,马尔克斯的家人也不断迁居,使得他在委内瑞拉先驱,逃离西班牙内战流亡者的陪伴下长大,这像是为他“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埋下了伏笔。

身为大夫的先驱者常常光临他的家,他问当时还是小孩的马尔克斯“你长大想干什么?”马尔克斯表露出了对成为作家的向往,母亲对这样一个无法维持生计的职业很忧虑,虽然她在吃不饱饭用不起电的岁月里一直供马尔克斯读书。而大夫在了解了马尔克斯的创作经历后对他十分鼓励,他曾经也想当作家,却在父母的劝说下学了医。

“个人志向与生俱来,背道而行,有碍健康,”
他说,伴着共济会终身会员的笑容,“顺势而行,灵丹妙药。”

马尔克斯说没人任何人比他的家庭环境更能孕育出作家了,他的外公是一个老兵,喜欢给他讲血腥残酷的战场,而除了他两,家庭成员都是女性,这些女性坚强又善良地爱着他。整个家族一起迁居,家族的新闻不断流传。在一次他得知了外公和他的昔日好友,战友在太平年代相遇,却要生死搏斗的故事,很震惊,这成了第一桩激发他创作灵感的事。

后来他在为《霍乱时期的爱情》搜集素材时,询问父亲才得知“enclavijar”是父母在战时异地通讯的方式,而父亲也由此知道了儿子正在写的就是他本来想写的书。当马尔克斯陪同母亲卖房子的时候,老宅子在他心中唤起了强烈的渴望:

我要写作,否则我会死掉。过去的我也有过类似的感受,但只有在那天上午我才意识到这是灵感喷发的紧要关头。“灵感”这个词既可恶又真实,它稍纵即逝。

在第一部小说停滞不前的时候,马尔克斯开始尝试其他体裁的创作。他起初的创作方式和后来很不同:不分段地畅所欲言,打印机里吐出长长的细长条。他常常写得废寝忘食,最后他开始相信,小说不是按作者想要的方式开头,而是会以它自己的方式开头。

除了写作,他生活最重要的就是和文学小组的会面,在圣不拉斯街的世界书店,谈论学识,新闻和文学,他们也会在书店等待出版商的来临。在那里,他们交流关于世界的观点和彼此的创作,也为彼此引荐机会。

除此之外,在国立男子中学的卡洛斯 胡利奥 卡尔德隆老师也一直鼓励马尔克斯写作,老师指导他的文章,给他传授遣词造句的技巧。和他促膝长谈,告诉他无论如何要继续写下去。在老师的鼓励下,马尔克斯这个不好好学习的坏学生爱上了作文,边读老师硬塞给他的书,边放肆地写起自己的故事。他把《一千零一夜》读了很多遍,认为里面的故事现代人很难相信,除非是作者有本事让读者相信。

他的第三部小说《恶时辰》本来有个粗俗的名字:《狗屎不如的镇子》,马尔克斯在生活困窘之际将这个故事投给了石油公司的小说创作奖,大赛评委主席,哥伦比亚语言学院院长和他多次交谈才改了现在这个名字。这部小说从一个匿名贴开始,延伸出城市中心的一出好戏。对于虚构还是非虚构的问题?马尔克斯还是更享用虚构展现出社会现象,表明出这不仅是个人遭遇,不是个道德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

对于关注政治的新闻业,他又认为这不是他想从事的事业,他想做的是与众不同的作家,他搁笔了一段时间,专心思考这个问题,发表了几个短篇进行新的尝试。他认为短篇是比长篇更需要付诸心力的载体,他看了很多优秀的短篇小说家的文章,只觉得自己与他们差距很大。渐渐地,他学会了一种新方法,就是写的是一个故事,说给别人的是另一个故事。这让他创作出了一种新的文体:虚构的虚构。

梦想中鸿篇史诗的摹本就是我的家族,但它不是主角,也非任何单一事件的受害者,而是束手无策的旁观者和一切的受害者。旅行归来,我旋即动笔。无中生有,虚构杜撰已无用处,原封不动地保留在老宅子里、不知不觉间牵动的情感才弥足珍贵。自从我在镇子滚烫的沙土地迈出第一步,就发现我耗时耗力,寻求所谓的正道去讲述那片令我魂牵梦绕、已是一片荒芜的人间天堂,走上的却是迷途。

2.《火》---雷蒙德·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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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佛是一个写短篇小说的作家。这本书是我在《季风书园》最后一晚营业时买下的,我只是看到这黑色的封面和孙仲旭的名字,便觉得这本书适合作为纪念。买回来读完后,并不是很有共鸣,这是一部合集,有卡佛的散文,诗歌和小说,只是现在可以在看看《火》这一篇,找一下答案。

他在1961年开始写小说,在美国小镇一边做着工人的工作,晚上在马桶上写小说。卡佛说他的两个孩子的出生对他的影响很大,他们经常带给他强烈而又负面的影响。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生活因为两个孩子的出生变得更加困窘,他和妻子不得不做很多零工来支付生活的各种账单,因此,他只能写短篇。

“我看出来我不可能用这种办法写长篇小说,换句话说,此路不通。在我看来,要去写一部长篇小说,作者应该生活在一个合理的世界上,一个可以让作者信赖的世界,确定要写什么,然后就准确地写起来了。与此同时,还要相信这个世界有其正确性,相信这个所知的世界有理由存在,值得一写,不太可能好好的就出了岔子。”

约翰 加德纳是卡佛的写作导师,他一遍遍修改词语使意思更加准确,也告诉他日常用语的重要性。他推崇修改:

一个作家在他看已经说了什么的过程本身中,会发现自己想说什么。这种看或者看得更清楚,是在修改中实现的。

虽然加德纳对卡佛作品的修改,流传着很多异议。不过卡佛还是在这本书中强调了加德纳的修改对他作品基调和人生观的奠定,就是生活很难像计划般进行,而在意识到自己的局限性后,更重要的是,知道做任何职业或事业都有失败的风险。

3.《夜晚的潜水艇》---陈春成

当谈及失败,又不得不想到2020年最热门的中文小说《夜晚的潜水艇》。我在高铁上读完这本书,在一些古典的意象和志怪的语调中,读到了一个个在现代生活中失意的故事。这本短篇集中的主人公有各式各样的身份,我今天只想分享一个以作家为主人公身份的《传彩笔》,作者如何写他,作者和文学的关系就是怎样的。

故事中的作家是叶叔叔,爸爸的老友,同学的爸爸。叶叔叔是个写作爱好者,而我远离家乡后也一直看他的博客。直到有一天,博客停更了。他翻看老的博文,才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一篇,这个故事讲了主人公获得了一只神笔,这个笔可以写出真正伟大的故事,只是获得的条件是,写出的故事只能自己看到。主人公自认人生已行大半,便接下了这笔。结果醒来发现这是个梦,我继续写作的工作,只是发现之前写得东西都不在了,他回忆起来:

“像从群仙的会饮中骤然离席,再也想不起琼浆的滋味和霓裳的色彩。”

作者又写了一些,自己也喜欢,朋友们也说好,自己有种抵达了的感觉。之后他便不再写作了,他用过的笔记本也都统统归为白纸。

“但我知道,当本子闭合时,隔绝开所有目光,那些字句就会重新显现。黑暗中,它们自顾自地璀璨。我把本子放在枕下,临睡前摩挲一番,枕着我几乎就要拥有的整个宇宙,然后坠入日常的,琐碎的梦中。”

我回到家乡,约见了叶叔叔的儿子,才得知叶叔叔在生前最后一段时间,“脑子不太清楚了”因为儿子说,他总是一个人在写很厉害的东西,打开一看都是白的。

人们惊叹于90后的作家陈春成有那么老练的文字,他在文学中的答案是来自那个传彩笔。

截图自新经典媒体账号,图为卡佛的遗孀近日拍摄的

卡佛的墓前还有很多读者和戒酒会的成员等放下漂亮的石头。而当我们不敢冒着失败的代价写作,失败者的声音也在公共平台上势微,非虚构写作也开始向个人领域退守时,不知道这个年代是否还能孕育出一个马尔克斯式的作家。我一直想搞明白文学和非虚构的分野在哪里,目前的答案是交给手中的笔,开始写了以后可能它就会走向该去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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