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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比较文学博士生在读。微信公众号「种树时刻」。

25岁,站在大风呼啸的旷野上

这个三月,我就满25岁了。

生日那天早上的凌晨五点,我收到了一封邮件,下半年终有着落,要在陌生的土地上开始一个新的学位。那一瞬间欣喜异常,差点要冲到爸妈房间里把他们叫醒。这一份25岁的生日礼物仿佛来自上帝,暗示我二十来岁后半截的生活即将发生在一片从没有想过的土地上。我忽而想起去年某一天拍到的夕阳:

拍照的时候我不知为何感慨起技术的发达,想起我拥有的第一支手机,还是一个黑白屏的小灵通。那时我最常使用的手机功能是短信,用收件箱装满青春期的暧昧字句,不曾想过手机能是这样随时随地用来拍照的工具。

回头看,十年前我能想到的事情真是太少了,我不算什么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优异的好少年,初中时考过班里倒数第十名,高中时也为有机化学头疼过,我哪儿能想到有朝一日我能跟学术沾上边?然而现在看,我如今的生活与从前的想象大不相同,所谓“规划人生”听起来是如此虚幻。上大学之前,我以为25岁的我应该有一份工作,30岁以前可以结婚生子,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读研,更没想过读博,遑论去其他的国家读博。

加州就更是与科比才有关的地方了。洛杉矶是从喜欢科比开始就想去的城市,那里有他的斯台普斯中心,有他常常拖家带口去的迪士尼,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直到申请的时候,我才看见了那么一点点去到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的可能性,但也总觉得那是一种微弱的“如果”。然而offer来了,关于加州的一切终于变成了可触摸的现实,科比却不在了。

——怎么说呢?一声叹惋。

岁月的更迭让生命的无常变得尤为清晰,生离死别在往后的日子里将越来越多,或许带来的冲击也会越来越大。生住异灭,人能够掌控的到底有多少呢?站在25岁的当口上,想起过往的路歪歪扭扭,未来的路自然也是一片迷雾。四十而不惑,那四十岁之前的我们,惑的到底是客观层面上不确定的事情,还是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事情呢?

人对“控制感”总是有几分迷恋,几分疏离,太肯定了不好,太超出控制则想不到,所以父母希望我们考公考编,因为人生即便有一件事情定下来了,非定之事也还有很多。然而年轻人对于生活的控制欲往往不是如此,“按照父母的想法生活”就让生活脱离了他们自己的控制。人世漂浮,不抓住一点东西就无法了却余生,我们都会争一点自己对于命运的掌控感,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

成年以来我到过了好些地方,经历了好些事情,这些年里我总有一种盲目的乐观,总觉得前方必然有路。与此同时,我也积攒起一份无可奈何的从容,命运无常,我唯一确定的事情就是自己有能力面对。也因此我常觉得自己胆怯,选择了做学术,说是自己感兴趣的,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收到了不少正面反馈。我没有那么勇敢,我只能抓住自己觉得能做好的那一件事努力做好,以此获取渺茫的希望,然后才有继续往前的勇气。好在走着走着,也算多出了几分自得。如今25岁,又要踏入一片空旷之地。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孩子,因为无知而无畏,所以就拿着探测器和指南针,刺探着那团迷雾,那藏在“未知”后面的,是危险,或许也是美丽。

未来仿佛一片空旷之地,边界并不清晰,除了多给自己打打气,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四十不惑,或许说的是遇到了更多难过的关口,或许说的是对生命的无常愈感清晰,嗨,只能到时候再讲。现在这二十几岁的年纪,我还是要试着多给自己增添一点力量。

所以多少也有大风呼啸之感。风声响动,山海也挡不住的风永无止尽地刮过去,人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是暗夜里蛰伏的生命,静待着太阳,静待着来日方长。25岁的我看向遥远的地平线,期待的是暖融融的太阳,耳畔风声不绝,又将在某一个时刻斩然停息,于是:

“今天的夜,和昨天的夜完全一样,仍旧能够唤发着黄昏以前的记忆的,一点也没有留存。地平线远处或近处完全和昨夜一样平坦的展放着,天河的繁星仍旧和小银片似的成群的从东北方列到西南方去。地面和昨夜一样的哑默,而天河和昨夜一样的繁华。一切完全和昨夜一样。”(萧红《旷野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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