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留置日记（一）究竟是祸不单行，还是一语成谶？

2024年1月20日 周六 凌晨

究竟是祸不单行，还是一语成谶？当我妈告诉我的时候，我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晚上九点半，我妈给我发消息，说今晚可以聊聊吗？

我以为只是她想我了，便说好的，晚些。

她说十点也可以。

十点，我一面拨菜，一面点开她的视频电话。

普通寒暄了几句，我妈问我，可以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和她聊一聊吗？

我觉得不对劲，问，你要离婚了？

她答，如果只是离婚问题还好办。

我赶忙停火，洗手，问，你们身体出事了？

她说，你先答应我，无论如何做好心理准备。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问，老爸进去了？

她答，是。今早他还高高兴兴地说拿我的车去洗，十点半，突然有监察机关工作人员进来搜家，翻箱倒柜，把你爸的几张银行卡拿走了。我平时不收拾东西，他们搜我的东西时没太仔细，反倒还好。

我愣了一下。

我没想到，一语成谶。

中秋节我回家时，我曾听到我爸妈谈话，说我的表姐夫在帮他问些事情。

我向我妈打听，她只是淡淡地说，我爸十年前曾经帮当时的领导做了些事情，现在树倒猢狲散，波及一些人。一定没事的。我妈补充。

我便没有继续追问。

反而是回去查了所谓「留置」程序的细节，查完后想，最坏结果不过如此。甚至在12月中旬时还和别人提起过这事，没想到，竟成现实。

我说， 奶奶肯定很害怕，你要告诉她老爸只是去出差，不要让她到处说。

我妈说，她很清醒，抄家的时候她还和别人说，她儿子要是犯了错必定不是故意的。我原本在想要不要告诉你，但我认为你已经二十六岁，应该知道。万一你过年回来，看到家里冷冷清清，该如何是好。

我红了眼眶，说，你告诉我，是非常必要， 且非常正确的。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情况一起面对，有什么风雨一起扛过去。

我妈说，其实去年六月，他也曾经被带走调查过，当时交了两万罚金。这次是留置，可能会被双开，他当时和我说是二十多万，十多年前的老领导让他帮拿，最后还是领导拿了大头，他手上根本拿不到多少。其实只要他咬紧牙关，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最多就两三年，就怕他心理素质脆弱，这也说，那也说，最后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走笔至此，我想到九月末的中秋节，我们全家人在赏月谈心时，我谈自己工作的不得志，我爸罕见地谈起他从县调到市里，他的领导对他说，弟弟，你很认真，很辛苦，很努力，你很好，但我自己的人更好。或许，他当年为了得到认可，才做了那些选择？

我问，你们当时有商量过预案吗？

我妈说，商量过口径，明天早上他们找我去谈话，我一定会说什么都不知道。她感慨，你爸还是很有工作能力的，只是时运不济，换一个时代，这肯定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拖你表姐夫去问了，他的朋友在第七室，而你爸的档在第六室，据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我说，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可以做些什么吗？我似乎也找不到可以帮的上忙的人，我这么年轻，人脉又都不在家那边。我顿了顿，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想要来香港了吗？

我妈问，你是无法回来考公务员了，考香港的公务员需要政审吗？

我安慰说，不需要，只要宣誓效忠《国安法》即可。

想不到，当初说考香港公务员，只是为了说服他们让我留在香港的一种说辞，如今成为了似乎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妈说，去年六月没和你说，当时你爸还说，要是真的进去了，我们这个家就散了，我当时回他说，怎么会，我退休工资一个月五六千，就算他出来没有退休工资，把社保续上，一个月两三千还是会有的。而且我也可以养。

我说，是的，我只是担心他会看不开，他是如此心高气高又低情商的一个人，万一觉得他给家人蒙羞，让家人身上沾满污点。

我妈说，这又如何，现在这个世道，太普遍了。我们认识的一个同事，进去关了七年，一七年进去的，今年才出来。

我想想，确实如此，不过是时运不济。

我安慰她，那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反正明天你还要去接受谈话，你也比我冷静沉着得多，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我们也要相信爸爸。

我妈说，奇怪，她去年去算命，对方说爸爸今年有牢狱之灾，赶紧花了960元化解了，今天这一劫，又来得太突然。

其实我也在处于人生的变动期。

我告诉我妈我要辞职，她建议我手上有一年生活的储蓄再辞职慢慢找工作，我说你放心。

实际上，我的猫咪在元旦时突发尿闭，膀胱感染，为了救它，我花了四万八千元港币，女友还支援了我七千元人民币。

我已经把我的荷包掏空，还卖掉了基金，提取了定期。

我也刚搬新家，为了换房子，每个月多花6-700港币。

新家刚搬，猫未痊愈，工作裸辞，我的手头，仅剩两万二港币。

而下周二，我就要去交付一万一千八的房租和近三千的中介费。

这个月底应有一万八的收入，现在的房子退租后应该还能拿到一万的押金。

那么我三万五的存款，应该还是能支撑三个月的开销的。

尽人事，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