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北
王燕北

从道人生都是梦,梦中欢笑亦胜愁。初来乍到,想找一个可以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写字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关照。 ​​​​

小説連載 | 蘭臺笑 第十八章(上)

緊鑼密鼓要開戯了,嗯。

過了三日就是八月十五。

襄陽孤懸已久,不過近幾年來南北兩軍雖然時有沖突,卻未有大戰,也到底讓人民生育蕃息。這一日城內更是四處張燈結彩,家家戶戶都忙著過節。

李未一早起來就支棱著耳朵,卻聽屋內死沈沈地一點聲音也沒有。他心裏焦急,卻也不敢造次,只得眼巴巴地看著天。直過了辰正,才聽到屋內有人輕輕拍了兩下手,心知李崇已醒,忙命人進去伺候。

卻聽李崇咳嗽一聲:“阿未。” 李未應了一聲,整了整衣服進去,見李未只著中衣,正擺手讓伺候的丫頭下去。李崇道:“阿未,去找兩件江湖漢子的衣裳來。” 李未道:“公子爺,小人一個人去也就是了。” 李崇盤算了半夜,自覺事無巨細,哪裏耐煩李未插嘴。當下道:“廢話忒多了。”

李未想想,又道:“師傅回金陵了。我是師兄,江湖上的事公子爺得聽小人的。”

李崇斜著眼笑道:“你可夠行的。”

李未只覺得背後汗都出來了,順著脊梁骨一條線地涼下去,嘴裏卻硬著不肯退讓:“殿下,都是江湖草莽,又有火器……您是萬金之體,就算蹭破了一絲的油皮兒臣也擔不起。七哥若在,臣定能看住了。”

李崇冷笑道:“管不了你了是吧?再多說一個字,你就給我滾回金陵去。” 口氣竟是極陰冷的。李未待要再說,卻見李崇一眼看過來,目光凜冽如刀。他自小和這位端王殿下一起長大,見慣了他的雷霆手段。心知不能再勸,只能低頭稱是。

他正要退下去,卻聽李崇笑道:“這個唐七你怎麽看?”

李未低聲道:“七哥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漢,臣仰慕得緊。”他擡頭端詳一下李崇的臉色,續道:“不過到底只是個江湖漢子,不懂什麽規矩。只怕日後還會沖撞殿下,請殿下念他不知。”

李崇卻笑了起來:“不知?他有什麽不知的?” 他忽然高興起來,揮手讓李未下去了,自己一個人不知想起了什麽,獨自笑了半晌:“日後倒要找個機會細看一次。”

他忽然想起一事,高聲叫到:“叫孟隨園來見我。”

襄陽府的大小官員原本一早就在外頭廳上候著,這時候孟總捕頭聽傳,忙一溜小跑進來,就在在門外问安行禮,垂手弓腰等著聽王爺的示下。那端王坐於屋內,就似跟他聊天一般,事無巨細又問了一遍陳大俠的壽宴布置。

原來這壽宴就設在城内仲宣閣,未正開始。先無非是祝壽、賀儀等,要酉正方開英雄大會。因今夜中秋,開了宵禁,只怕要亥時方散。來人一共四百三十余人,可真是個少見的大場面了。孟隨園做事甚是仔細,來人的門派、居處也一一回稟,聽得李崇甚為滿意。

端王又問了幾句,末了才問道:“前日那藍衣人可查到是誰了?今日要盯緊他,你可知曉?”

孟隨園說了半晌,早已口幹舌燥。聽到終於問起這件得意之事,不由地挺了挺胸:“那藍衣人向來沒有在江湖走動,臣等仍在追查身份。不過他那個同伴的顯然病重,這幾天一直臥床不起。今早臣收到傳信,說是他的情形不太好,那藍衣人必要貼身照顧,定是去不得那英雄大會了。請殿下放心。”

只聽一陣急遽的腳步聲,一擡頭,卻見那青年王爺竟然只著了雪白中衣,連鞋也未趿,從屋內直走了出來,一臉遮不住的狠戾之色:“病了?什麽病?”

孟隨園嚇得連忙低頭:“聽說是舊傷復發,今早已吐了幾次血。”

李崇怒道:“阿未,你是死人嗎?滾進來!” 李未聽到吐了血也是嚇了一跳,忙過來說道:“殿下,臣這就過去看看。” 李崇怒道:“你看能看出花來嗎?帶著禦醫去!再多叫幾個大夫一起去幫手。” 李未不敢再講,連聲稱是。

李崇揮手斥退那孟隨園,湊到李未耳邊道:“你記住。這個唐七,孤,誌在必得。萬萬不可叫他死了。”

見李未默默無言,又冷笑道:“倒要看看,他們幾個誰敢與孤搶。”

李未俯首道:“七哥前日說,無意於朝堂。”

李崇冷笑道:“此事須由不得他。一年不得就兩年,三年不得就五年。他將來就算死了,也少不得老老實實給孤進了淩霄閣。” 說著又冷笑一聲:“快去。”

李未伏地道:“殿下,不過是一介布衣,荊軻聶政一樣的人。”

李崇哈哈一笑:“你看他是荊軻聶政,孤看他能成了冠軍侯。一介布衣?他那曲中之意,豈是個能安份的?這份心思他騙得過自己,可騙不了孤。”說著慢慢蹲在李未身邊:“阿未,我知道你想順了他的心意。可是你倒也想想,他這般人物,若是孤不護著他,豈不更是兇險?”

李未低聲道:“是。臣這就去請了禦醫一起過去看看。”

李崇想想道:“時候還早,孤也一起去看看吧”。

唐七還真是”病”了,不過,只是病酒罷了。

這醉沾巾後勁頗大。淳興七年大捷,當時還是先鋒小將的顧帥蒙禦賜此酒,獨盡一樽,沈醉三日,嘉祐帝親自解裘覆之曰:”吾家麒麟奴醉矣。” 士林傳為佳話。誰料顧帥和嘉祐帝君臣相得,到了景禧朝竟是這樣一個下場。最後落得個江山破碎,壯誌難申。自己並二子橫死鳳凰山,連屍骨都沒找回來。顧帥既死,這南朝收復山河之誌也就如爐底死灰,涼了個透。

如今這絕世的英雄沒了,醉沾巾也絕產了,料得再過上五七年,世上也就再無醉沾巾了。

這麽一想,唐七的口福倒真是不錯。只不過既然享了口福,這宿醉的滋味也是必跑不掉的。

白澤拽著他跑路的時候還覺得他乃是個神仙酒品,醉成這個樣子還文能念詩武能打架,竟是什麽也不耽誤。誰知到了客棧,眼看著他撐了一把門框,腳底下就開始拌蒜。幸好白澤一把扶住,才算是沒有一跤跌在地上。

白澤伸手一扶,唐七反手就刁住他的手腕:“你……是誰?”白澤道:“我是白澤呀。”唐七眼神都散了:“是了,你是白澤……只是,白澤,又是誰?”

白澤就知道這醉的是人事不知了。

唐七這廝有個神鬼本領,昏聵之中只要有人近身,那一手小擒拿還真是漂亮。這份功夫白澤早領教過。也虧得領教過,不過只費了那十牛三虎之力,就把他給扔到了床上。唐七還真是個文瘋,不哭不鬧不砸不吐,躺在床上就跟躺在棺材板裏一樣,連動也不動一下。白澤往他身上扔了床被子,他就堅定地挺屍去了。

這一醉,居然連醉了兩日。頭一日是醒都沒醒,第二日醒倒是醒了,只覺得渾身上下綿軟無力,腦袋裏敲鑼打鼓自帶了一臺大戲。白澤笑瞇瞇地看熱鬧,唐七一邊皺著眉頭按頭一邊說:”酒量跟功夫一樣,還是得靠多練。想是最近喝少了?竟然生疏了。等明天壽宴完了得再練練。”

這就是一塊滾刀肉,砍他不但費刀,還費案板呢。

白澤笑道:“只怕阿羿你去不了壽宴啦。” 唐七一邊哼哼一邊皺眉道:“就憑那幫鬼鬼祟祟的小子?” 白澤笑道:“好幾夥人呢,也不知道你到底都惹了誰。裏頭還有官府的人,我看不簡單。” 雖說自古民不與官鬥,可是嚇成這個樣子也真是沒眼看。唐七剛一歪頭,覺得就像一把鋸子在腦袋裏鋸木頭,整個屋子都在動,連忙又躺回成棺材板姿勢。她一門心思打算騙點還魂酒來緩一緩,就有心把白澤支出去:”要不你把人引開了,套個麻袋揍一頓?”

白澤嘿嘿一笑:”你老實呆著,我替你去看看如何?你放心,必不叫你門下弟子吃虧。”

唐七橫了他一眼道:”我唐門弟子被你看到了,那就已經吃虧了。”

八月十五一大早,唐七俠突然就吐了一口血。白澤待要扶的時候,唐七俠又接連吐了幾口,人眼看著是不行了。

兩位奉命看守的官老爺果斷帶著人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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