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果
草果

记录者和讲述者 / 21岁

(二十八)渐渐消失

我觉得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的话也该要说尽了。

最近没有问家里的情况了,姐姐和妈妈也不同我说,我也不问。

上次见姐姐时是四月二十号,姐姐来香港办事,正好可以一同和我拍毕业照。其实我还是不知道和她的关系要怎么办,我其实想起来会觉得很难过。我有时候觉得悲观,觉得我和她之间好像就这样了,没什么办法了,不会有新的结果了。

她来的时候带着那个她目前的男朋友,和我同岁,比她小十八岁的那个保镖。我不喜欢那个男的,不喜欢他的没分寸、没边界,浑身透露的低受教育程度的气质。低受教育程度本身不是问题,如果善良、正直也好,只是我并不觉得他可以很好地牵制自己身上的粗厉的部分,相处过程中我感觉到他强烈的种族歧视,有时也觉得是一种粗鄙。我其实不希望自己这样形容一个人,只是,找不到更合适的对于带给我的感受的形容了。

姐姐在香港呆了一天,然后我和她一起去了广州。该怎么说呢,我知道她爱我,我一直知道,没怀疑过,只是那种爱太隐蔽了,是我不花光全部力气去留意就会稍纵即逝溜走的表达。她的挂念和亲近,都似乎像是传统社会刻板印象下的中老年男性,爱、关心,但必须要藏好、掖住。你想要一些更直接的、更亲密的,对她们来说简直是强人所难。于是想要拥抱的你,只好落下伸出的手,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是留给你一句,“关好门啊”。

为什么不可以在离开时抱我一下呢,为什么不可以在分开时好好告别呢,为什么不可以和我一起住呢,为什么不可以和我多亲近些呢。是我太懦弱,没有表达清楚吗,姐姐。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的。那一天在广州,我们从住的地方骑车经过了广州塔,一路去吃大排档。我们在珠江边看夜景,总之一路都有那个小保镖在,姐姐拍下我的照片发给妈妈。来拍毕业照这天,和姐姐拍了一些照片,用相机也有、用手机也有,我看着里面姐姐的照片,觉得真是神奇,原来姐姐也会变老。曾经她二十多岁,当时我小小的,觉得姐姐天下第一好看,姐姐身上满是鲜活洋溢的青春。后来,我到了二十多岁,才发现原来姐姐也会变老,她也会离开那些鲜活的青春。偶尔想起,也觉得世间好物不坚牢。

最近听宋冬野的《永光》,总想起里面某一句唱,“老张/你快和青春说再见吧/别像世上的人/日夜怀念它”。

这有时让我憎恶我此刻拥有的青春,在她的对比之下很多其他的时刻似乎都显得有些昙花开后的残忍。别急,我的青春也会过去,人对自身经历的任何庆幸都会在日后的人生里受到惩罚。

今天突然来写字的主要原因大概是又收到了爸爸的消息,他在我的某一条post下面评论”祝老闺顺心顺意“。这又开始让我恐惧了,离家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不知道这个夏天要怎么过,他会不会问我,我要怎么交代,会不会见他,要怎么见他。一想到这些只是觉得痛苦,我每次只是假装一切都不发生,假装所有事情都不需要思考,假装明天的事情可以留给明天,但是随着”审判“的日期越来越近,我没有back-up plan,我不知道该怎么做backup,在我最熟悉的计划上,我什么能做的都没有了。

前几天做梦,梦到我和爸爸,好像还有一些人去某个地方玩,当时我和爸爸前一天去了某个地方,记不清了,只是记得第二天早上收到消息说爸爸在出去玩完的当天夜里就死了。我说不上来我的感受,醒了之后只是有种,再见我一下是他的最后一念,这一念了结之后他就死了的感觉。我觉得我也不该这么自作多情,只是偶尔想起来也有些难过。

可以确定的大概是,如果下次再见到他,身边一定没有妈妈也没有姐姐,我会独自面对他,如果会下次见到的话。

我不想面对这些,只是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害怕。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只能同乐,不能共悲。我清楚的,也没什么倚赖不倚赖的,生活大概只是不断这样而已。他也没别的心思吧,他只是想和我说一下,只是因为他太久都收不到我的消息,大概只是这样吧。

最近几个月对于父亲相关的话题非常敏感,完全不看,一点也不希望自己想起这部分事情,只是希望再也不触及这部分的作品或分析,我曾经在很多很多剧烈的东西面前不断强迫自己摄入来脱敏,像《恶童日记》里的小孩,怕什么就练习到麻木,只是现在有些累了。不想看就不看了,不想想就不想了,一看到就难过就不要再强迫自己脱敏了。都可以的,都没关系的。

事情会有结尾,一切事情都会,该发生的都会发生,该结束的也都会结束,没有什么可害怕,没有什么可害怕。

下周就回家了,内心全是忐忑不安,没什么期待,和每次回家一样。回上海。

今天走在路上,又想起ChingLam那时候蓦地问我对家的定义是什么。当时我说觉得自己是把整个家的重量都寄托在妈妈身上,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现在似乎有些变化,我只是觉得一个充斥着不安的居所不该是家,开始思考妈妈死了之后呢、姐姐死了之后呢,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家吗,家是什么呢。

我想要一个温暖、安心、随时可以回返的地方,如果那里可以不只有我自己,就最好了。

我可以慢慢探索到和姐姐互相支持的好的方式吗,如果不能的话也好吧。我可以以一种对自己伤害最小的方式把和爸爸的关系画上句点吗,我不知道,如果不能的话也好吧。

怎么样都很好吧。

怎么样都很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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