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悯
攸悯

在闹市十字路口生活着的沙发

日本旅行记录 - 关于人2 法式的不羁,日式的贴心和中式无处生根的迷茫

这是旅程当中第二段和他人有比较深入交往的经历。陪伴才能有更多信息的交流。我们相见相伴离别,平淡但又极其自然,这或许是人和人之间的正常状态。亲密需要依靠时间,慢慢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后,停在那个距离,站在边界线上礼貌地向对方挥手致意。

濑户内海艺术岛屿的最后一程,我选择去宇野港停留一晚。从那里去往冈山艺术节顺路。那晚顺利入住了一家非常温馨的Airbnb小屋。当时在选房子的时候就倾心于它,从照片上就能看出房东是一个极其细心的人,屋内设施方方面面都有拍摄。而且应该有很多人到访过,经典日式装修的客厅里,塞满了世界各地的小装饰品。比起那种Fancy整洁的宾馆,这里才符合我对于旅程当中相遇的想象。摆件藏匿着房东的性格,过去的租客留下了有温度的影子,坐在那里就能和他们重合。

抵达宇野港的时候,房东和她男朋友开车来接我。过去只有5分钟,坐定下来也就才下午5点。房东拿出一张写满有用信息的手绘地图,因为是日文的,她拿了一支笔挨个给我介绍每个地点的内容。其实她英文不够好,但简单词汇就足以让我理解信息,不过我也注意到她隐藏不住的疲惫感。似乎这件事情她做了无数遍,是因为责任感地驱使,所以仍然礼貌地向我解释。也似乎是碰到的游客并不总符合她在布置小家时的想象。就像我在和她约定早餐时间的时候,她最后面带难色地和我说,希望我能准时,因为很多客人都不太在意这个时间。她的疲惫似乎因为他人的索取,而他者短暂的停留并没有留下太多的东西,只是不断空耗她的热情。这算是某种预兆么,蛛丝马迹当中去理解一种未知的可能性。

小屋在山坡上,慢慢向下往宇野港走去。之前就做过功课,知道这里的蛋包饭和一家需要提前预定的pizza店很有名。回程地时候正好经过那个pizza店,门口站了3个人。印象非常深刻是因为里面一个是外国人,剩下一男一女的亚洲人,看起来就是游客。我因为知道这家店需要预约所以就在内心里感慨,有人带着旅行确实不一样。

没想到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这3个人就走了进来。女孩子居然是用英文和其他两人聊天,那基本上就是我们同胞了。(是的,在这里用英文交流就是这样的显眼)大家交流了一下自己的城市以后。姑娘指着法国人说,他以前就在上海呆过。2007年 - 2011年,4年时间。07年苹果出了第一部iphone,所以在他现在的手机上还留有07年上海的影像。他的公司就在张江高科,我说当时我就在那里上中学。他也很平淡地“哦。”了一声,没有那种:啊,好巧啊 的感叹。他说那时的上海非常的有趣,很开放,好多东西都还在建造,对西方也很好奇和友好,地铁只有1号线和2号线(谁能想象10几年后我们已经快有20+的地铁了呢)外国人还是喜欢扎堆在法租界(现在也是)他每天就坐着极其拥挤的地铁去上班,是这样形容的:你们还记得东京地铁需要乘务员把人推进地铁里吧?上海那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能在路上看china daily的新闻报纸。所以我猜应该还好。他给我们看他住过的像花样年华电影里的酒店,当时都很便宜,很低的价格就能住的极其舒服。物价也很低,整个地方是探险家的乐园。我拼命回忆那时候我在干吗,为什么我对上海一点点印象都没有?作为一个住宿的中学生只能说,上学可真是耽误人🙂。他后面坦白说,其实那时候他是想来日本工作,但公司没有这个项目,所以他妥协,指派哪里都可以,只要是国外。最后机缘巧合来了上海。但他还是挺满意的,见证了一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城市。

交流了一下这次旅途的收获。发现他们其实什么功课都没做,这两天空降到了濑户内,所有重要的景点都没看到。我疑惑,为何那家pizza店他们会知道预约,回答:求了老板好多次放进去的。嚯,这也可以。因为姑娘不会骑自行车,估计是锻炼了3天身体。我说我等会儿准备去冈山。他们对望了一下就决定和我一起出发。

想起一个细节,去冈山的大巴班次没有这么多,日本的巴士大部分很守时。我们紧赶慢赶到了海边,距离约定发车的时间还有15分钟,那个法国人说想去礼品店逛一逛。回来了还剩2分钟,那辆大巴似乎还没到,他坚持要去马路对面拍雕塑。因为有一个红绿灯,所以我们都觉得很紧张。最后他成功地在大巴抵达时回来了。就感慨,他就不会去思考如果他迟到了会耽误别人,麻烦别人帮他延迟之类的事情。似乎一切都很自然。人的自信也和被环境保护相关,可能这种体谅的出现只是因为这是他吧。人们用“浪漫”这词形容他,人们用“娇纵”这词形容她。


去冈山的大巴上,和那个日本男生坐在一起。那时才和他讲,我是准备去冈山艺术节。他友好地和我建议了一些可以去观光的地方。坐在他旁边我就在想,现在的对话终于没有语言的阻碍了,那我能够询问什么呢?(但这个问题出发点也有些问题,侧面证明了语言成为障碍还是取决于什么场合和谁对话。。。)什么样的问题才能打开那道magic world的大门呢?我也不知道。后半程的两人沉默地抵达了冈山。我本想把东西放好,准备跟他们道别。但也不知怎么,他们很自然地带上了我,找到寄包裹的地方,然后带着我一起规划行程。那个日本男生推荐我们去看冈山后乐园,据说这是日本三大园林之一。我去金泽看过兼六园。当时印象深刻,我本对自然地兴趣也如同叶公好龙(学会爬树以后似乎好很多)但那时看到的古树真的很震撼。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三大名园之一,以至于天真的我以为兼六园是日本园林的平均水准。我们就看着天气预报上雨水标志固执地前进。幸运的事情是雨在我们游玩出公园门的时候才下,不高兴的事情是后乐园并不如我们期待一般。看着草坪正中央的几块农田,我竟连举起手机拍照的想法也没出现。

避雨的时候千挑万选了一家对面的意大利餐厅,日本男生找了几个选项直接递给那个法国人,“谁最挑剔谁做选择”中国姑娘补充。因为餐厅的沙发和装修风格很舒适,我们默认这家菜也会一样好吃。那个法国人看着叉子说,因为店家挑的这一套餐具有小蜜蜂的纹样,这是经典法式餐具,所以他认可这家餐厅。日本人爱法国人,法国人也爱他们。

最后一些时光了,我们终于开始参观最重要的目的地,冈山艺术节。不管是议题和作品,都是现在国际上在热切讨论的问题,能看得出团队对现在当代艺术动向很了解。比起濑户内更加观光向的作品,冈山这里更有专业性吧,这我倒是没想到。但总有一些作品令人不知所云。那个法国人后面问我,什么是艺术?为什么快乐地骑着天鹅船的视频就能被称之为艺术?第一反应很羞愧,因为我也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天鹅船的作品被称之为一个艺术作品。我也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去了解背后的信息。对自己不满意的一点是,当时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而是答非所问地饶了一大圈,策展人,大文化背景等等。你看,谁上来都理直气壮地问这种终极的问题。不反思自己的懒惰,回答的人则掉进自己无知的怪圈。而这应该也是人对AI痴迷的原因吧。“我并不在乎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我需要答案”。也不管这个答案是建立在:多数人就掌握真理的默认。“求求你了,让我安心地活下去吧。”人类跪在AI之神面前说到。

但后面站在大屏幕看池田亮司的作品的时候,大家就不再对你对我对之类的问题七嘴八舌。我承认,虽然我是艺术和科技背景的,但对艺术科技类作品的偏见也是最深的。本能对靠大和多来刺激感官的沉浸式作品有着质疑。但那天站在屏幕前感觉真的不太一样。看过魔法背后的运作原理了,了解那些骗人伎俩了。不能否认,当时站在那里我看见了好多好多熟悉的场景,我看见东京的涩谷街头, 我看见坐船时远方的岛屿。靠近我的车辆行人川流不息。灯光很刺眼,但我还是站在这个高2米直径10米大屏幕前一米的地方,把自己丢进缝隙里。雨还在下,电子的爆破音规律地戳击我的前额皮层。大脑都被击麻了。我的眼神不断在整个画布里游走。声音画面整个节奏在变快,我不知道该何时吐气吸气。突然,一道白光从屏幕左边开始纵向消除所有光点。安静了。

回程地时候才有机会和那个中国姑娘聊上几句话。她说她其实在日本呆着也不开心,工作压力很大,来了因为疫情,也没什么机会到处跑。日本受疫情影响挺大的,这次旅程我也能感觉得到,似乎是大家决定躺平才开始出门恢复过去的日常。聊到说,国内的朋友说不能理解她“高贵”的痛苦。恩,人和人之间的苦难确实无法比较。就算是环境变了,有些时候我们无法意识到,这些痛苦依旧是同根同源。不过东亚三国真是好兄弟,只是最近我国称大哥的时候,谁都不敢挡道。我只能拍着姑娘的肩说,活下去,至少不要被环境修改你的欲望,你还有希望。虽然曾经看见过自己尊重的人说,不judge润的人,但judge劝润的人。可是我实在是不忍心,到底哪一个人应该受这样的苦。谁活该赔上自己所有的青春,献祭给荒诞。

是分别的时候了,摆了摆手目送他们离开。说回去以后回交换照片,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收到。突然意识到今天走了一天但对冈山到底长成什么样也没有实感。大概因为那个日本男生早就规划好行程,而我不带大脑地跟走了一天,这是旅途当中最放松的一段了。贴心和温柔埋在每个被他人欲望塑造的日式性格里,东亚快乐三兄弟。看着那个吃好喝好的法国人,我肤浅地羡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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