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ist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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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鸽就鸽

没有音乐,生活就是一潭死水

(编辑过)
有一个自己的乐队真是太幸福了

去年年中的时候琴包说打算在12月广州办一个暴女派对,但还没找本土的乐队,于是我们自此成立了。陆陆续续地找齐四大件,我们选了一列歌单,11月我们开始第一次排练。

我是没有特别必要的键盘手,很认真地扒了谱打成PDF,结果发现只有我会把五线谱打出来,在其他人眼里,自制五线谱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弹的内容对我来说不算难,但还是错漏百出。所有人都错漏百出,鼓手是初学者,主唱总是忘记自己唱到哪了,吉他放鸽子,至于贝斯手,反正弹错了也听不出来,感觉她挺稳的。我们只在第一次排练结束时拍了唯一一条排练视频,观感非常糟糕,之后我们默契地不再提拍视频的事情。

然后我迅速买了一台电钢,本以为可以美滋滋地背着琴去排练,背了一次我就差点断气,实际上走出门下楼梯的时候就开始后悔,我还硬是背着坐地铁去坐地铁回,回来肩膀勒出了深深的血印子,我再也不背琴了。

暴女派对也没有定数,遇到审查和疫情的双重打击一推再推。我们一星期排练一次,没有一次人是齐的。第三次排练吉他手终于出现了,他居然是个男的,我们本来是要组一个全女子乐队,而且他的微信性别是女,发言也没有很男,我们就都以为他是女的。他抱着他的古典吉他,只会扫弦,我们本来期待的吉他solo泡汤了。后来贝斯手给我们又找来一个电吉他手,也是个男的,他很会即兴,这下有终于有救了。所以我们有6个人,主唱,两个吉他手,贝斯手,鼓手,键盘手,挤在狭小的排练房里。我们的经纪人其实也是个鼓手。

12月过去了,暴女派对还没消息,商量组织派对的小群很久没人说话,原来她们换了阵地,因为躲避审查。据说有人被叫去喝茶了,只因为打算唱什么歌,我不敢问也懒得问,我不懂那些压力也没有勇气直面。1月底的时候终于决定办一个地下的派对,不公开卖票也无需报批的那种,算是暴女派对的预热,这就是我们第一次演出,结果鼓手和贝斯手来不了,经纪人也就是我们的备用鼓手,键盘则代替一部分贝斯的低音区。

那天下午我们还约了一次排练,我的好姐妹帮我一起拎着15公斤重的电钢打车,整个后座都不够长,电钢需要稍微斜着放。晚上的时候我刚买好奶茶就被叫回去试音,乱弹了几下调音师说调好了,我又一边喝奶茶一边等派对开始。主办方带来了几箱啤酒,我想喝但不敢喝,因为我知道酒后弹琴的后果。但我意外发现古典吉他手有和我一样的收集啤酒瓶盖的癖好。

另一个乐队也是新组的,但她们都有玩乐队的经验,所以不会出错,配合得很熟练,台风很棒。我脱了外套使劲蹦,我觉得我体力真好。

中间是大兔的脱口秀,我当时不知道大兔是谁,感觉听起来有点熟悉,后来翻聊天记录和手机相册找到了她的痕迹,顿时觉得太荣幸了,能和大兔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好像也能够获得和她一样的勇气和智慧。大兔讲了很多苏联笑话,这种充满危险的笑话,我并不是全部都懂。

最后是我们的演出,我好像没有紧张,就老老实实弹我的,其实根本听不到键盘的声音,稀里糊涂弹错了很多也没有影响到什么。主唱中间又忘记自己唱到哪了,停了很久不知道从哪进入,我们继续重复着乐句,我们说我们是专业的乐队,主唱唱到哪我们跟到哪,我们会给她圆回来。但主唱的台风很热烈,她把现场的气氛调动得很好,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好像一开口唱歌就换了一个人似的,是我们之前排练没见过的一个人。

那天我好像特别开心,或者说随着现场气氛而情绪高涨,拍大合照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笑肌痉挛了,难以控制,结果我笑得跟哭似的。

正式的暴女派对定档在4月,背后琴包做过多少努力我也不知道,我代表乐队机械地和琴包工作人员沟通,可能因为我本来也是琴包的志愿者所以负责了这些事情,我收集了乐队成员的身份证,健康码,默默记下所有人的真名和生日。然后终于可以宣发了,我转发了推文,看到乐队介绍里自己模糊的丑照,希望没人注意到。我为乐队注册了同感APP的乐队账号,填的通讯地址和手机号是我自己的。但我有点感伤,因为我很快就要出国了,我再也不会回来,那我再也无法参与乐队演出和排练了,我会在可预见的期限内离开这个乐队,很可能是第一个离开的。

演出前又突然要求48小时核酸、健康码、行程码,又是一通手忙脚乱的收集信息,演出当天下午才收集完。听说遇到了一点困难,导致宣发推送都删除了,令人误以为演出延期。后来知道是举报,结果是文化部、防疫部的人都会到现场来监督,我们要谨言慎行。

当天有一个乐队的主唱从外地来,行程码带星,尽管健康码是绿码,核酸阴性,也不被允许上台,这个乐队被迫变成了后摇。

下午我们试音,好像乱成一锅粥了,我只顾着去天台玩缝纫机,我对象倒是在为我们的试音操心。总之演出开始前调好音就行了。然后我又得知我们的舞台背景有问题,格式不对。我从云盘重新下载了图片,在登台前极限发给了调音师。

登台我们被要求戴口罩,除了主唱。舞台背景只有两首歌两张图片,调音师放了一张,问我对不对,我分着心回复他告诉他放错了,一边稳住我的旋律。

演完6首现场气氛很嗨,观众大喊安可,贝斯手让吉他手伴奏竟唱了一首,这是我们排练的时候完全没有准备过的。我试图用和弦加入他们,并不能掌握和弦走向,好在也没人听得到键盘的声音。

花大量的时间精力为这一场登台,但登台的时间段是最不重要的,没有太多记忆的点,只是有一点紧张,大致按部就班没有明显失误。我现在能够想起的,是我们乱七八糟的排练,艰难的策划定档宣发,繁琐的身份信息健康码提交,令人噤声的审查压力。

下一个乐队表演的时候我拉着对象在舞台下蹦,贝斯手和主唱在我旁边,有一个人跑过去加她们的微信,却没人注意到我,我感觉有点嫉妒。吉他手在倚着栏杆和人侃侃而谈。我虽然上一刻还站在舞台最前方,却没有观众认出我,我隐身了。键盘手就是摇滚乐队里比贝斯手更加边缘的存在,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有我没我没有太大区别。我也想成为最耀眼的那一颗星,所以我要怎样找到我发光的地方呢?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分散了,总体来说还是很开心的。

第二天看到返图,拍出自己的效果还不错,主要是戴着口罩无论什么表情脸都不会太崩。我发了一条9图朋友圈,很多人点赞,这是我第一次展示作为摇滚乐队乐手的我。虽然这个乐队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拥有一个乐队能够登台演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已经足够遥不可及。

我估计主唱和贝斯手在一起了,从一些边边角角的迹象看出来的,我真羡慕啊,虽然我也有男朋友,他也是个鼓手,但我还是特别特别羡慕两个女孩子的关系,而且在同一个乐队,同一个舞台,在台下手拉着手喝酒蹦迪,台上唱着《你的女朋友我也很喜欢》。

琴包的朋友告诉我,已经有观众在问她们什么时候能看到我们的下一次演出了。经纪人说安排。我提议要不要搞点原创,吉他手提议要不要扒点新歌,没人回应,我们都回到各自的生活里去了,仿佛乐队只是一场梦。不知道我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本来我们就是为这场暴女派对而生的,那派对之后呢?我觉得我们要继续下去,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我们平时沟通也很少,所以也没什么默契,也没有主心骨之类的人物决定一切。

我写得很混乱,因为这些片段在我脑海中也是松散的,我当然可以花点时间捋清楚时间线和逻辑,但我觉得没有必要了。

我很久没有听音乐了,除了扒谱的时候疯狂单曲循环,因为我懒得打开耳机,听完还要清理耳机,所以如果我心情大好,决定将自己埋进音乐里时,一埋就是几个小时。这时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滋养,虽然没有滋养也不会怎么样,但只要插上耳机,我就会想起,能够听到音乐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而能够自己制造声音,与一个乐队一起,不管是在排练房还是在舞台上,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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