殆尽的意识

发现自己不再去思考事物之间的联系，不再总结世界运行的规律了。

以前很努力地试图把整个世界装进大脑，有一些天赋的加持，便能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质。看得清楚而无法行动只会令人抑郁。当我把我所总结的规律讲给正常人听时，他们有时啧啧称奇，更多时候觉得我不切实际，天天想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被所有人误解的时候，我就总结出群体的心理事实比客观事实更能决定世界的走向。比如我想讨好每一个人却发现人们的标准互相矛盾，我认为是人们的合集并不打算给我一寸生存空间。比如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时候，我联想到我的灵魂在一点一点死去。

我观察着正常人露出荒诞的神情，我不再说了，为了活到明天而不是在今天痛苦地自杀，我也不再想了。

现在真的快要死去了，我不再受到强烈的悲伤支配，我用麻木和懒散来抵御痛苦。如果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便只看到这一件事情，去应对它，解决它，虽然也会焦虑到爆炸，也就止于此了，不再去想这象征着什么，这与什么联系，这背后是什么规律。于是我的思想逐渐贫瘠，语言逐渐贫乏。这似乎是比较成熟的生存方式，至少在此地，坚持做一个不坏的人就已经足够伟大。思考是奢侈品，我脆弱的躯壳无法守护它，只好忘记它，抛弃它。

然后我获得了一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我以为压力会骤然减轻，我会开心到飞起，结果并没有，也就短暂激动了一瞬，又立刻被巨大的空虚感吞噬。我的生活太顺利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开心不起来呢？我在很早的时候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很可能再也找不回来，结果我试图丢掉另一样重要的东西，等待上一样东西自己长了腿找回来，结果我什么都没找到。

最近在读«我的天才女友»，莉拉就是那种天生聪明到一眼看透事物本质的人，我才惊觉我很长时间没有用这种敏锐的联想来思考问题了，这种我从前惯用的方式，给我建造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精神世界，现在却快要消失了。

之前看到“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这句话，我并不明白，今天偶而又看到一句话，“其实你从宇宙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存在了，只是近几十年来才拥有意识。”结合后者我才明白了前者，也对生离死别多了一份释然。

所以组成肉体的物质从来都存在，唯一的不同是意识的有效期，它很短暂。所以我又开始找地方写字，至少写字的间隙里，它切切实实地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