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为忆

这一不成文章的小段落大约2019年夏末所作，记不清具体时间，唯独确认的分界线是崔雪莉身未亡，疫情更未起，我的绝望颓败尚属不和谐音。再看，确有一种非常典型的，我曾经深陷的，刻意求新弄巧的堆砌。简单说，就是用力过猛，且太抠字眼。当时的月亮也是，「月亮，是云英粉的沉盖下，少女眼弧边黏不牢的亮籽儿」，好可爱。同时更难免物非人更非的伤感，回想从前种种，原来是各自东西流的浮萍。以前习惯将旧文给旧友看，并未对此段说什么，意会到不太好从此也搁置。不想此去经年，还没现成文章可拼凑，想续貂也续不上了，即便一字一句都是自己敲出的。

   晦月在天边角酸冷，海镜不映其影，自顾自驱着细白密卷花的滚筒，一具最丰饶的女体肉身将立足巨蚌壳冉冉升起。然而他却在其中看到了他自己，就像蜃景，他在自杀———冷匕首划了小臂血管一个长纵切，深灰蓝色海液混合着灰雾哗哗瀑下。
   冥冥之中在不可名处，抵达了那一声喻告：这里有他的骨头，他的血，他无数祖先尸身堆叠成的他自己。
   细条纹袖管荡摇，海浪如雀舌，反反复复勾卷着脚踝及小腿，恍惚系了半身绡纱裙。律动着神秘生命力的无情立方体，任置谁的眼前也得短暂失神。这就是海。
   四肢开始共情式酸胀起来，耳腔内有呼喊声，像是什么怪兽企图扒裂这具皮囊喷涌而出。他丢了魂，任双腿绞在一处扭斗不休止。脆而细的骨节，鸟叫似的丁零乱响。
   最终一匹晶莹活泼的颀长鱼尾巴在下身化成。
   月神为此冷笑。

诸如这等小废段不知道多少，直到现在也不小心便堕失其中，一种成年了都难以摆脱的青春期味。不是对少年人有偏见，虽然我知道很多天才十几二十几岁是创作巅峰，二十几岁三十出头已经死了，肉体生命层面的消亡。但我不是，我不是天才，是符合对少年人负面刻板印象的之一。比如去年matters旧文，「如果我是一沓纸钱，稀疏粗黄的待焚纸钱，有深深地压印的铁章痕，那就将我在一个月光隐在缕缕云丝的夜里烧掉，不为何，就只是烧掉」…这什么狗屁，一不留神就暴露本色，恨不得把眼珠抠掉。只是载一时之感的即兴随笔，虽不较真，但也像酒后吐真言那般，并非毫无因由，并非百分百可以草草放过，至多佯不知情。

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实在是太好了！上一次杵河里的人不是我，绝对不是！话说回，人心比容貌多变，更比河流多变呢，即便水污染严重的今天。虽然连「心」确切是什么都不知道。倒不耻于揭自己的短（近日限定），反倒沉浸在洋洋自得中时会格外警惕——这一向是不幸的伏笔。但归根结底，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鸡肋这种东西，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应可惜。

过度抠文辞似乎不太是小说这种文体该承载的，诗或散文？说起诗，不知当不当讲，自幼至今我都对中文「现代诗」感到费解，包括译作，和没有原作的译作。算了，只当作憋不出一个诗字的托词吧。除了并未深究过，我一向并非文科生，不能说不沾边，但关联度就像人和香蕉有50%基因相似。更重要的，谁教我的诗水准确实如下。

总之现代诗我放弃了，真的，证据确凿至此，烂诗篓子一个，并非以退为进的谦虚套话。但最近想收拾收拾古诗，咬文嚼字甚好玩，且说不定能够交到许多…耄耋诗人友。但古诗的问题是，就比如，十几岁写的七律开头是「蓬门欲掩夜侵寒，指僵骨枯画柳难」，剩下的记不清了，似乎还有一句，「桃花扇底忘衣单」。记得清的也是被朋友单拎出被笑话，现在都是铁门木门，哪有蓬门？何况我一冬都猫在暖气室，手如何被冻到，又以及什么时候会画画了？的确啊，我承认，附庸风雅强说愁。最糟糕。而且也如黛玉所训，妄图「古砚微凹聚墨多」的捷径。亦不能将年龄当借口，古之人，哪有青春期的概念，十几岁说不定已经妻妾满堂儿女成行了。不过我这种，现行倒方便，「古风AI」贴脑门上便是。但当日也不过是写古风小说现学现用而已，倒贴切。

对文字理想，首当是醇厚而不露斧凿。不觉得爱使用冷僻字疑难词，就是卖弄自己是活字典，就是孔乙己啦。李贺也爱用冷僻字，关键是贴切，不为用而用。虽然长吉的物质生活水平似乎也没比孔乙己强太多…但理想，至今未及也算了，这两年反为此陷入长时间的空茫。空茫，空忙至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该怎么用雨丝作针线活呢。想要一出鞘便像神的诞生一样成熟完满！口气太大。哎，这种愁绪犯起来说实话也只是消遣，更沉重的是现实的人生。然而这些事也都不是边喊着诸如「我能够」、「我值得」边莽着劲一往无前便够得的。意思是这无关自信，不是1就是0…（👉👈）。

再说日常。最近依旧保持着对糖尿病的恐惧…恐惧，首先是牙齿松动，门牙松动，门牙拔除，全口拔除，假牙清洁仪。以及还是想要结实一点的身材，可能新陈代谢变慢，发现自己软坨了不少。证据是体重在数据上未变，但一些原本很合适裙裤腰围已然紧勒。就算为了省下重购下装的时间金钱精力，也要锻炼这副肉躯了。

但还是喜欢侦探和奇幻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