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
日光

自由撰稿寫手,曾任編輯、記者、翻譯、出版社企劃等,幫人寫過不少書,自己寫過兩本童書。去年開始嘗試寫小說,然後......想到再接著說好了。

蛀牙奮戰記之洗牙很難嗎?

你覺得洗牙很難嗎?說起來它已經是治牙工程中最單純的一種了,甚至有時候不必跟牙醫診所預約,人到現場掛號就洗得到。

但是那一年,我花了很多力氣和時間,才終於洗到牙。

有一陣子我一直為牙痛所擾,看了好幾家牙科診所,都找不出痛牙所在,最後所有牙醫都斷定我是牙齒過敏,只要用抗敏感牙膏刷牙即可。

刷掉了好幾條抗敏感牙膏,狀況似乎有些改善,右邊的牙齒稍微能咬東西了,左邊牙齒總算可以休息了。

就這樣撐過了一陣子,有一天右邊的牙齒突然毫無預警地大痛起來。

我在辦公室裡殺豬似地哀嚎了一聲,在同事們驚駭的目光掃射後,疼痛又突然安靜下來。

「怎麼了?妳哪裡不舒服嗎?」同事關心道。

「啊?」可是我現在牙不痛啊,只好尷尬道:「沒事,就是突然想清一下喉嚨。」

「……」

從此以後,不時在電梯、廁所、茶水間、樓梯間,都會聽到類似的哀嚎聲。

我想再不好好處理,總有一天我會因為惡作劇被抓起來吧?

於是某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我再度走進了牙科診所。

醫生開始檢查牙齒,先噴個冷風測試一下牙齒的疼痛度。

咻咻兩聲之後,醫生問:「會不會很酸?」

「不會。」

噗噗兩聲之後,醫生問:「會不會很痛?」

「不會。」

醫生用小鉗子敲兩下:「會不會很酸?」

「不會。」

醫生換大鉗子敲兩下:「會不會很痛?」

「不會。」

不會不會都不會!

我說那個……那顆牙,你是在給我莊孝維嗎?該痛的時候不痛,不該痛的時候痛得要死,你現在不意思意思痛一下,是要叫醫生怎麼治啊?

於是醫生讓我先去照幾張X光片來瞧瞧,照完後認真地看起了X光片:

「哦~妳有一顆小蛀牙哦,小蛀牙旁邊那個補起來的大牙神經沒有死絕,就被補起來了,所以你才會不時痛個幾下。」

「是哦?」

所以不是什麼牙齒過敏?

醫生接著建議:「我先幫妳把小柱牙補起來,妳回去以後,如果牙痛就趕快確定是哪一顆,這樣我才能挖開正確的補牙,把神經弄死,再補回去,如果不確定是哪顆,到時候挖錯了就麻煩了。」

把神經弄死?

最後這句話真是令人五味雜陳。

醫生,你確定到時候死的只有神經后?

「到時候補好以後,我再幫妳洗個牙就OK了。」醫生若無其事地說道。

「洗牙嗎?好啊。」也很久沒先牙了,到時候就一起洗洗吧。

離開診所時,護理師已經開始收拾,準備打烊了。

沒想到騎車騎到一半,牙齒開始從「隱約痛」變成「明顯痛」,接著晉級為「大痛特痛」,可現在再回診所也來不及了,等到回到家時,已經痛得死去活來。

吞了止痛藥也無濟於事,只能一路牙痛到天明。

我說那顆牙,你就不能早點痛嗎!?(掀桌)

痛了一整夜終於確認了罪魁禍首,沒錯,就是當初醫生懷疑的那一顆。

隔天星期六,我一早就去牙科診所報到。

醫生確定哪顆牙痛之後,開始擺開陣仗,先是拿起鑽牙機叩叩叩拼命往痛牙上鑽,我也跟著嗚嗚哇哇地慘叫。

鑽開蛀牙後,醫生說:「接下來要殺死神經,會很痛,所以先上個麻藥。」

我還沒緩個神來,眼前就出現了一支麻醉針筒,醫生迅雷不及掩耳地往我牙齦猛地一刺。

「啊~~~~~~~~~」殺豬式哀嚎聲再度重現。

然後……慢慢地……緩緩地……右半邊臉就沒了感覺,接下來的敲打鑽洗好像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好了,清乾淨了,神經都死了。」醫生如釋重負地說。

太好了,神經都死了,我還活著。

我用舌頭舔舔牙,咦?怎麼感覺有個洞洞?

我攬鏡一照,只見那顆牙中間開了個大洞,彷如一口深不可測的黑井……

醫生在左手中指戴上了類似戒指之類的器具,估計是用來盛藥的,讓我想起了滅絕師太的鐵指環,內心不禁一揪。

接著醫生拿了一根又一根像大頭針的東西,沾沾鐵指環上的藥,然後一根接一根地插進牙洞裡。

從鏡子看來,牙洞彷彿成了一口插滿竹竿的井,然後就開始漫長的等待……

奇怪?怎麼隱約傳來一股味道,而且愈來愈濃愈來愈濃……

「醫生,我怎麼聞到一股惡臭?」我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那是之前神經沒殺死就補起來,結果細菌感染發炎的臭味,要過幾天才會散掉。」

「過幾天是什麼意思?」

「就是先讓臭味散去、把細菌清掉,過幾天再正式把牙齒補起來。」

醫師說完又一陣敲敲打打,將牙洞暫時填起來,免得食物跑進去。

「那今天可不可以洗牙?」不是說要洗牙的嗎?

醫生想了想:「今天花太久時間了,妳嘴巴張那麼久會很酸哦!」

好像有道理:「好吧,那下次再洗。」

離開牙科診所後,我到麥當勞買了個麥香魚吃將起來。

這時候吃東西感覺真的很奇怪,因為麻藥未退,右半邊臉啥感覺也無,左邊嚼嚼就用舌頭把食物挪到右邊嚼嚼,右邊簡直味如嚼蠟。

總覺得自己只剩半張嘴,不禁開始有中風的錯覺,索性用力大嚼,這樣應該有感覺了吧?

還是沒啥感覺,算了!回到左邊吧!

嚼著嚼著,怎麼多了股味道,檢查了一下麥香魚之後發現,怎麼有一團紅紅的不明物體?

我記得麥香魚是不加蕃茄醬的呀?怎麼會有紅色醬汁?

愈吃愈不對勁兒,這味道聞起來很像是──血!難道是牙齦出血了?

我趕緊跑到化妝室照鏡子,結果一看,還好牙齦沒出血。

但別的地方出血了,嘴唇內側破了個大洞,這會兒血流如柱還不知疼呢!

八成是剛剛大口嚼食咬破的,因為麻藥未退,根本感覺不出自己咬了個大洞。

我對著鏡子張開半腫的大嘴,拚命要止血,活生生擦破了好幾張衛生紙,在洗手台上堆起了帶血的衛生紙小山,嚇到了一個前來洗手的女生,她迅速地洗好手奪門而逃了。

那個,小姐,相信我,我比妳更害怕!

麻藥退了的往後幾天,真是度日如年,嘴巴破了這麼大一個洞,吃甜吃鹹吃冷吃熱無一不痛。吃東西不僅要避開右邊的填牙,右唇也要小心繞過,以便傷口癒合。

看牙的日子終於來到,卻因加班錯過了約定時間,一等得等到十點多,最後和護士小姐商量,改約別的時間,所以今天又洗不到牙了?

真的好想就給它算了,反正現在牙也不痛了,可不可以不要管它啊?

不知是不是老天爺發現我想偷懶的企圖,吃東西開始出現一股消毒水的嗆味,不管多好吃的人間美味,入了我口一律「佐消毒水醬汁」,簡直有苦難言。

後來又在鏡中發現牙洞的白色膏狀填充物少了一大半,不會是被我配飯吃了吧?

不行,還是得把這事兒做個了斷,然後把牙給洗了。

醫生檢查完後說:「妳上回是不是填了牙就去吃飯?」

「對啊!」不然呢?

「不是跟妳說要過半小時才能吃東西嗎?妳這麼快就吃東西,藥還沒全乾,都被妳吃掉了。」

過半小時才能吃東西?有這回事兒嗎?

我沒有太多時間回憶,因為我隱約又聞到同樣的惡臭。

醫生殘忍地宣布:「牙齒又發炎了,要重頭來一次!」

瞎密!又要打一次麻藥鑽一回牙洞造一口插滿竹竿的井嗎?

是的,真的令人好想哭,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洗牙啊?

醫生盯著我的牙井思考了許久,突然精神大振說:「好!跟你拚了!上麻藥!」

要命!我嘴唇的破洞才剛好,麻藥針筒再次出現,我開始覺得頭暈。

「這麻藥次不打牙齦,直接打到牙洞,這樣比較不會那麼難過后。」

啥?還有這種打法?那你幹嘛不上次就打,我也不用咬破嘴唇去嚇人了。

牙洞插滿竹竿後,又得照X光,醫生提醒我不要閉上嘴巴,我只好仰頭張嘴一路「啊」到X光室。

眼睛盯著天花板,腳步不敢走快,深怕一個不小心跌倒,被那些竹竿戳破嘴,那真的會出人命。

照完X光回到座椅後,醫生拿起洗好的X光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深思良久。

我的眼光始終追隨著醫生的手,擔心又有什麼意外,只見醫生運功似地深吐了一口氣,拿起不知名的器械開始了建設工作。

這個時候,我應該可以閉上眼睛張開嘴巴流著口水休息一下吧?

管它大頭針、鐵指環、照妖鏡輪番上陣,我全都要視而不見!

等我再度張開眼睛,斜看了一下右上角的時鐘,才發現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

「醫生,還要多久才會好?」我努力用腹腔發出聲音。

「嘴巴不要動!」

醫生繼續浩大的工程,嘴巴已經酸到發麻,這下不管要幹什麼,都不用打麻醉劑了吧?

又過了十幾分鐘,醫生開始迅速沖水,吱吱吱的聲音陣得人頭皮發麻,還好沒沖多久水,醫生終於停下手上的工程:「好了,完成了。」

「謝謝,那我下次什麼時候來洗牙?」

今天我已經受夠了,不想接著洗牙了,謝謝再聯絡!

「洗牙?剛剛已經洗過了啊!」醫生困惑地答道。

「剛剛?剛剛那個用水沖了幾分鐘的就是在洗牙嗎?」

「沒錯。」醫生若無其事答道。「接著要做牙套套起來,護士小姐會跟妳說明詳細情況和價格。」

護士小姐親切地解釋做牙套的理由和過程,還因為是同鄉打了九折云云……

走出大門時,天色已暗了,星星也亮了,我努力思考一件事:人要洗牙很難嗎?

不,一點都不難,只要五分鐘,五分鐘就好了(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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