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聽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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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笔记|我想学车,而且我想找一个女教练

(编辑过)
Even the birds are chained to the sky, but that does not matter.


如果我是一个男性,我本不必大费周章地记录下我想要学车这件事。如果我是一个男生,我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一个拥有130位男教练,而没有一位女性教练的驾校吧。但事实是,女生们活着,无法用“如果我是男的”过日子。我们必须要接受路走的比别人更艰难一些,不是吗?

是如何想起来要记录我学车的这段过程的呢?是一种对于“我看事情的角度是有意义的”的一种相信。不就是如此吗,或许在哈利波特成为一本长篇小说之前,他也只是一个梦想着魔法存在的傻孩子吧。

好,那么我学车的故事开始了。其实好简单,我是被同学拉着去学车的,她说,一起学习当作有一个伙伴。像大多数人一样,我报完名之后,就没了下文,我的同学似乎是也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学不学,我没差。


我似乎从小就很在乎一个行为背后的意义,四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在班上大声地宣布,如果想要进入重点初中的同学,就做两本练习题吧。然后,她点了几个成绩好的同学起来,说:“你们几个,都是必须要做两本的,其他同学只要做一本就好。”

在座位上的我感觉到的是一种不服气,后来自己默默地将两本练习题都写完了。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那些行为背后的意义都是,一种希望自己的自我价值被认可的渴望。

又过了几个月,学车这件事情开始变得有意义了。我看到Fariba Vafi 写的小说 My Bird, 里面的女主角靠逃离自己的家获得力量。她无法脱离传统的伊斯兰宗教桎梏,甚至她最远能走到自己的街区尽头。但是每一次她都选择走到街道尽头去看一下,即便眼前不过是贫民窟的一篇潦倒。

在伊朗,行走并不只需要两只脚完成。女人可以进入什么场所?从哪个门进去?穿什么衣服走入?在行走中,女人的身体时时刻刻受着宗教和政治的约束。

女人不止是像伍尔夫说的一样,需要一个她自己的房间,女人还需要有自由进出门口的权利。大家往往过于关注伊斯兰女性的服装罩住了什么,而Farzaneh Milani,一个研究伊朗女性文学的学者认为,如果面罩是女人的性别指征,一具被面罩笼住的身体,失去的是移动的自由。Milani认为伊朗女性她们剩下的工具是文字,不管世界规定她们需要穿着什么衣物。她们用笔代替身体出现在公共领域,即便利用一个凭空捏造的男性名字。所以,对于那个小说里面那个女主角,她在第一人称的自述里面从来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她只是记录她去到了街区的哪些地方。对她来说,散步就是飞行,她深知飞不出伊朗,但她可以在夜间秘密出行,离开一下下。

学自行车,学游泳,这些都是我的父亲教我的。甚至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我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妈妈,你会骑自行车吗?我知道我的妈妈会开车,但是记忆中,我没有见过她骑自行车。我从妈妈那里学习来了,如何做蛋炒饭。而我的父亲对烹饪的评价是,这是(女人在)婚姻中的必备技能之一。

扯远了,总之,学车这件事情开始变得有意义了。在那之前,学车只是今年待办事项上面可有可无的一件事,如今它也成为一个我的自尊心驱使我做的一件“傻”事情之一了。我开始给整个广州的驾校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类,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不解为什么我需要一个女性教练。省去那些我的女权主义主张之后,我的态度是理所应当,就像我不需要解释我需要去糖的珍奶。

其实飞行的意义被Bob Dylan 解构过,他说,即便是鸟儿也逃不开天空的禁锢。但我想,这对我不重要。驾驶一辆车时,我仍然被绑在地面, 区别是我可以跑得更远,更快。甚至变成像末路狂花里面的女生一样,自由驾驶在亚利桑那州的沙漠公路上。但我也可以选择不这样做,重要的是,那时候即便我没有车钥匙,如果我面前有一辆汽车,我有了能力选择往沙漠开,角色扮演末路狂花,或者只是开车去郊外和朋友野餐,吃红丝绒蛋糕。

于是在打了33个电话之后,我找到了离我20公里外的一个驾校。明天准备交钱了。这个是一种特权,我知道,所以我决定好好学习如何贴地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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