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wn
Shawn

No Country for Old Men.

45岁的第一天

和母亲吵架的日子里,特别想花钱找女人寻求安慰。

45岁的第一天,即生日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我和母亲激烈争吵,她捶胸顿足地控诉,说住我这里有多么“划不来”,吃不好睡不好,处处受委屈,我让她收拾东西走人,她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我,不再说话,一个月前我和母亲吵过一次,我离家出走七天六夜,母亲给父亲打电话,父亲给我打电话,我拒绝接听,不过第二天还是乖乖回家,此次争吵的烈度有所升级,母亲数年来第一次捶胸顿足,真是活见鬼,我们总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最激烈的争吵,后果严重,上次离家出走我花了1000多块,这次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此次冲突的导火索是一个三块九的南瓜,墨绿色的小南瓜,老婆专门为女儿买的,放在冰箱里,打豆浆时作为配料添加,生日当晚我在家吃饭,普普通通的晚餐,我很多年不过生日,今年的生日也没有理由过,我只跟女儿悄悄说了一句:“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吃完饭我负责洗碗,清洁厨房,顺便清理冰箱,足足忙了两个小时,我在冰箱里发现过期的食物,一杯酸奶过期三天,两个玉米发黑变质,我带着怒火将它们扔进垃圾桶,扔南瓜时我有些犹豫,扔掉又捡起来,查看购买日记,看不清楚,南瓜切了一小块,还剩四分之三,切口颜色不太对,疑似冻坏了,我看它不顺眼,非扔掉不可,老婆是个邋遢的女人,她放置的食物经常坏在冰箱里,从不清理。

早上六点多,我躺在沙发上睡觉,老婆突然冲我喊:“我买的南瓜呢?”我说扔了,南瓜好像坏了,她说扔在哪里,我说已扔到楼下垃圾桶,她说南瓜是昨天才买的,拜托我以后别扔她的东西,我说我以为南瓜坏了,坏的东西当然要扔,老婆赶着去上班,不再和我纠缠,母亲还没起床,她在房间里听到一切。

这个南瓜的确很无辜,但我顶多只能深表遗憾,道歉是不可能的,我也是受害者,冰箱里的过期食物让我抓狂,谁又向我道歉?我清理冰箱造成连带伤害,实属无奈。

母亲出去买菜,我还躺在沙发上,她使劲带上门,无视我让她用钥匙关门的嘱咐,显然是在发泄怒气,门锁生锈了,关门时需用钥匙旋转锁芯,否则就要暴力关门,母亲买菜回来,我已从沙发上爬起来,叠好被子和睡觉穿的衣服,不是睡衣,而是保暖内衣和休闲外套,天气转凉以后,我在客厅沙发上和衣而睡,盖单人薄被,我这辈子都没穿过睡衣,若干年前,我在上海街头看到穿睡衣的男人,感觉极度不适,我不能活成自己鄙视的样子。

我在洗手间刷牙,母亲开始质问我:“你为什么扔南瓜?”

“南瓜坏了,冻坏了。”

“她买的东西你不要乱扔,她挣钱不容易。”

“我以为南瓜坏了。”

“这种南瓜很贵……”

“别说了!一个南瓜有什么好说的?”

“小南瓜五块钱一斤……”

“别再说了!我花两小时洗碗、清理冰箱,扔一个南瓜很正常,还有什么好说的?”

母亲其实经常在背后说我老婆的坏话:“从不做家务,没得一点儿收捡,喜欢瞎买东西,衣服和食物不知扔了多少……”她因为一个南瓜而转变立场,为儿媳妇喊冤叫屈,真是逻辑混乱。

母亲不依不饶,对我步步紧逼,我也不是好惹的,很快发作,事态的发展超出我和母亲的预料,我们都被逼到墙角,用言语相互撕咬,尽情展现自己最糟糕的一面,女儿肯定被吵醒了,躺在床上不作声,希望她没被吓到。

我气冲冲地出门,宣布以后不在家里吃饭,不会再开冰箱的门,我在楼下的面馆吃过早餐,穿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主题公园,围着购物中心走了一圈,路过瑞幸时想买咖啡又放弃,我有点担心母亲,怕她想不开,她很久没这样捶胸顿足,还好,她比我坚强,我十点多回家时,女儿已经起床,母亲为她准备了早餐。

女儿的肺炎还没好,我带她去儿童医院打针,先做雾化,做完雾化我给女儿拍背,她吐了几口痰,中午十二点多,老婆赶到医院,她从家里带来午餐,和女儿一起吃,老婆在体检中心工作,只用上半天班,我说雾化设备好像出了故障,喷雾力度骤然加大,从1跳到5,我赶紧调到1,老婆很不高兴,说设备一直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当心氧气中毒,女儿不再需要我,我跟她们说拜拜,语速极快,没人搭理我,我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我骑共享单车抵达万达金街,在五谷渔粉吃13块的“招牌鱼粉”,又去了斜对面的瑞幸咖啡,领券消费9.9元的“冲绳黑糖丝绒拿铁”,金街瑞幸三楼的洗手间早已停止对外开放,摆明不欢迎长久占座的顾客,我喝完咖啡就走,没碰背包里的 iPad。

女儿住院这段时间,我的睡眠更糟了,喝完咖啡还是困,很想找个地方躺下来休息,不知道去哪里,刚和母亲闹翻,回家是不可能了,也没有钱去酒店开房,公交车是不错的选择,我穿过紫贞公园,抵达白马广场,上了G02路公交,这趟车是软座,终点站是火车东站,车程一小时,足够我坐着睡觉。

我去了火车东站的南广场和北广场, 2021年春节,正月初一中午,我们一家三口在东站乘车,提前一个多小时抵达,那天天气很好,我们在广场上散步,晒太阳,我给女儿拍照,录制拜年视频,我曾在日记里记录这件事,南北广场几乎一模一样,我不能确定是在哪个广场,今天正好弄清楚,我先去南广场,看到警务室和警车,不敢继续往前走,又走到北广场,北广场靠近公交车站,可能性更大,我记得右侧的凉亭是照片拍摄地,我打开 iPad ,翻出照片仔细比对,答案呼之欲出,为保险起见,我又回到南广场,远远地观察右侧凉亭,凉亭正后方有建筑物,照片里没有,是北广场确切无疑了。

天色渐晚,我离开火车东站,搭乘G01路公交回市区,在长征路上的青海马氏拉面吃晚餐,消费十元,不想回家,也没钱住酒店,我又骑上单车,直奔旭东路,和母亲吵架的糟糕日子里,我特别特别想花钱找女人寻求安慰,旭东路一带足疗店比较密集,我在昏暗的巷子里来回穿梭,见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可是没钱消费,只好作罢。

我回到家门口,在购物中心二楼的阅读角呆了一个多小时,直至商场打烊,写了一条200字的嘟文,回顾噩梦般的一天,本文根据那条嘟文改编而成。

(我过农历生日,今年生日的第二天恰逢台湾的国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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