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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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字中感受生活意義的文字創作者,最喜歡在居酒屋、熱炒店跟朋友喝酒卡唬爛。得過幾個獎,出版與發表長篇小說十餘本,短篇小說及散文、新詩兩百餘篇散見各報章雜誌。很常懷疑自己是否還有能力繼續寫下去,但我寫故我在,我在故我寫。

[隨筆]不知去蹤的美人圖

書房的雅、弓箭的剛都襯出美人的柔媚,那一彎柳腰恰如弓弦。直看到了第二幅畫總算解了惑,美人搖身一變,身穿戎裝策馬奔馳,背弓懸劍,眉宇颯爽,英氣逼人,不禁想花木蘭當年是否就是如此風采?

老家的頂樓加蓋鐵皮屋掛了兩幅畫,什麼時間掛上的已不可考,只記得很小的時候到樓上嬉戲時便看見它們在那了。畫裱著油畫用的金邊框,不過畫中人物是一位古典美人。第一幅畫的背景是一間書房,書案上筆墨俱全,架上擺滿書籍,甚是俊秀,若沒看見在其中執扇嫣笑的美人,估計跟劉姥姥進瀟湘館發出一樣的讚嘆:「這必定是那位哥兒的書房了?」

但更令人不解的是書房一角還立著一張弓、一袋箭,頓時感覺又不一樣了,便想是不是這位美人在她的兄弟或父親的房裡。不過書房的雅、弓箭的剛都襯出美人的柔媚,那一彎柳腰恰如弓弦。直看到了第二幅畫總算解了惑,美人搖身一變,身穿戎裝策馬奔馳,背弓懸劍,眉宇颯爽,英氣逼人,不禁想花木蘭當年是否就是如此風采?

若此刻旁邊再添一騎,這位美人大概會用豫劇唱腔來一段:「劉大哥你這理太偏,誰說女子不如男。」賈寶玉要是也看了這兩幅美人畫,定會欣喜若狂,當即再吟一首姽嫿將軍詞。老版紅樓夢裡「探春遠嫁」是因為南安郡王戰敗遭俘,因而被派去和親,寶二爺當時便有為何男子辦砸的,偏要女子去受罪的感慨,恐怕他心裡也期盼著有個橫掃三軍決戰千里的女將軍,探春便不必哀怨「日邊紅杏倚雲栽」,當是「凱歌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時。」

雖然花木蘭是北朝民歌,姽嫿將軍的將軍名號也是後人所封,但崇禎朝確實出現過一個載入史冊的女英豪。此人正是秦良玉,乃二十四史裡唯一憑戰功封侯的女將軍,崇禎帝賜秦良玉的詩:「學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裡握兵符。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而這幅美人戎裝不正是「試看他年麟閣上,丹青先畫美人圖。」要是換上西式鎧甲,就搖身一變變成帶領瓦盧瓦王朝對抗金雀花王朝的聖女貞德。

巾幗不讓鬚眉不只體現於征戰沙場,不說神話裡的女媧補天、嫘祖養蠶,西漢緹縈、東漢蔡文姬、前秦蘇蕙、古典希臘的希帕嘉、東羅馬帝國的希帕提亞等等皆表現出極高才氣。

清朝女性天文學家王貞儀也寫下:「始信鬚眉等巾幗,誰言兒女不英雄。」無論東方西方,古代現代,世界各地為人類發展貢獻的女性比比皆是,遠的不說,家裡辛勤的母親不正是偉大女性的代表。不過在這個安能辨我是雄雌的年代,畫中美人也不一定得是女性,畢竟聲名赫赫的北周蘭陵王也是貌若美婦。

扯得遠了些。小時候看那兩幅畫並無太多感覺,也不曾奇怪家中怎麼會收藏此畫,年歲較長後思量起這畫的價值,但祖上幾輩都是農民,想來也不會是太昂貴的藝術品,我曾就作者落款上網搜尋,只是找不到任何訊息,也許只是一個無名的繪畫愛好者,或我眼界淺薄才尋不著。

但無名也好,有名也罷,作為老家為數不多的藝術裝飾,更多的是想弄清它們來到老家的故事。可惜爺爺在我知曉這兩幅畫存在前就已仙逝,想問也問不著了。忘了是十六歲還十七歲的時候,頂樓加蓋翻修過一次,後來我便睡在這裡,而那兩幅畫也不曉得被收至何處。後來因故離家,雖偶爾會回去一趟,但始終沒走上去,近來才正式返家,仍是住到當年的地方。

離開到回來過了將近十年,十年也算不短的時間跨度,那兩幅畫也難追其蹤,要問也不曉得從何問起。

2022年12月19日發表於中國時報
原題〈美人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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