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

昨天是中元节，又称鬼节，对于既没有死亡教育又怕鬼的中国人，这个节十分独特。以前每到这一天，就不愿出门，因为漫天飞舞着烧过的黑色纸屑，太吓人。我不怕鬼，但很怕这阴森的气氛。

泰国也过中元节，但非但不吓人，还十分欢乐。只是多一个节日，多一个快乐的理由。大家一起聚餐、喝酒、烧烤，多好啊，人也快乐，鬼也快乐。我喜欢。

中元节的初衷应该是追思和感恩，现在这个内涵恐怕只剩下了惯性和形式了，无论在墓园还是路边，烧纸的人嘴里喃喃的大都是保佑家人之类的话。好像他活着时做不到的事，死了反而能做到了。

我因此感觉，应该没有鬼，否则鬼一定会气得跳过来，一个大巴掌呼过去，骂一句：靠了我一辈子，还有完没完？

其实，烧纸还真有另外一层含义，怕鬼讨上门来。北方的葬俗中有这样一个仪式，逝者一旦离开家，门前就立即摆上一盆水，水盆上横着一把菜刀。若因为人鬼不同界，不适合同室而居，也还可以理解，但这样急慌慌的横刀相对，无意中就把真实的内心和内心的狠劲全亮出来了。

活着不被当作人，死了又被人恐惧，当个中国人很难，当个中国鬼也很难。

为什么呢？何必呢？

或许，鬼也会很郁闷，说好的一了百了呢？被恐惧、被拒之门外也就罢了，变成了尘埃或者枯骨，还要继续保佑所有人，怎么死了也不得安宁？想必他会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真想劝劝他们，别郁闷，活人也同样搞不明白。只可惜，没有流畅便捷的沟通渠道。

我猜，郁闷的鬼也想借酒消愁，于是我愿意陪他们喝一杯。

在中国时遇到过很多传道士，总是吓唬我：末日即将到来，不信主会倒霉的。我每次都是笑眯眯地问：还有什么比生不如死更倒霉？说来听听。

想着人和鬼，突然想明白了，我或许该信点什么了，作为一个缺爱的人，有个人或神祗无条件的给予爱，有什么不好呢。我为什么就不能信点什么呢？哪怕只是让自己觉得踏实一点，少一点空荡荡的亏欠感。

正在慢慢地写一部小说，敲击着键盘，看着方块字一个个跳出来，像是在生产冰块。但写出来了，心就暖了，有了空间，可以容纳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