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

耳边还绕着空袭警报的动静，卸下挂了雪的大衣，在衣架上像个影子，骨瘦嶙峋。

眼镜沾满了逃命时慌张喘息的雾气，硕大，像属于卡通人，与衣服形成鲜明对比。

摘掉假牙前的发音是他一天中最后的词语，独居。

怀表，老谋深算，闪着磨损的金光，给空陋的眼睛带来些许暖意，但仍在吞吃生命。

一刻钟一刻钟的砸进孤独的梦里，他躲藏，惶恐又竭力，也许下一个小时自己就要死去，他不明白活着的原因，但求生是本能反应，本能也许是场狡猾的骗局？

在寂静又无人知晓的小屋里，滴答声是他的恐惧。

晨光和废墟下，交错的死亡是新生的根基，也是所有统治阶级的胜利。编出一千个谎话，遮住太阳和星星，飞机、航空炸弹和带刺刀的跳伞兵。

街上嚣张跋扈的宪兵，政府大楼陌生的国旗，一切剧变居然没有使他从梦里清醒。逃亡的权者，是从不在意曾拥护它的人民。

集市上，价格飞涨的是农田战争后的战利品，他要了一个包子，一碗面汤，摸便所有口袋，找出两个分币。慷慨又不舍的塞进木盒里，在他离财富最近的某个距离，他有瞬间的歹心。

电车推开人群，唯给了他一声鸣笛，作为他仍然存在的证据。

自行车穿梭，像寻腐的苍蝇。四处飘着昨日的报纸，一文不值的垃圾，报社正听命于新的权威，全力赶制新出炉的喜讯。

而他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竖耳倾听周边的窃窃私语，想起什么似的翻着抽屉，直到最后……忘了最初要寻找的东西。

比一无所有更恐怖的是，遗失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