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季
歐季

走出帳篷,解開飛魚背上緊綁的信,消失的馬面骨上的刻下深痕。是我,寫作苟活,擁有一個想要融化刺刀的懷。

行走於迷霧間


昨晩深夜,洗膠卷的商家給我發來了鏈接,點開來,是過去不知哪個月份哪個城市的那些黑白照,我喜歡這個卷——福馬100anniversary。想要介紹一張張由霧氣所覆蓋的照片,要從那個清晨說起。往常,自然醒後我一定會拿出半小時帶上耳塞看書,那幾乎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時間,不要有任何聲音,請窗簾再忍耐片刻,不要放任何一絲陽光進來。漆黑的環境中只有眼前的暖色樹燈亮著,我歪坐在書桌前,拿起一本小說或詩集,在上面書書點點。可是那個早上,我卻十分暴躁,窗簾很早就將最早的陽光放了進來,我在羽絨被下躲藏,可是那縷陽光於我如同縫隙中的水流於冰洋之上的航船,儘管溫暖,可卻十分惱人。我不耐煩地爬起來,把窗簾拉開,於是便看到了一望無際的迷霧,換言之,是什麼都看不到。==我睜大雙眼後帶上底片相機就奔下樓,順著已經乾枯許久的河床,我逐漸深入,心不在焉地游走進了大霧裡面。==

穿過江畔的柳樹,仍舊更隨春風搖曳,時不時停下,又抖動。我沒有停留,向著看不清的江心走去。記憶中,有一個正在倒立的皮椅子、一位老男人在霧氣的邊緣抽煙、一塊巨大的工業廢石塊靜靜地立於泥濘與迷霧之間、有一對年輕的戀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地有說有笑地走進迷霧的深處,好像在某個我視野所及的地方,還有一隻野狗在狂吠,可我看不見它,沒多久,叫聲也就消失在這白茫茫的霧氣中了。河床一定是流水所留下的傷疤,多少深痕多少溝渠,多少眼淚多少沙粒,春天的綠水、夏日的清爽、秋日的秋水,在表面上那樣平靜和美麗,可是私下卻反復地割傷著我腳下的這片土地。這片沙地早已乾枯,好無生機,我走在其中,四周都是迷霧,尋找大霧之心的路上,我偶然間回頭,卻發現已經我依然在了迷霧的中間,回家的路與遠方的路沒有不同,前後都有深不可測的水溝和毫無生機的砂土。可是行人留下許多腳印,我的腳踏在他們的痕跡之上,砂土丘之上,腳印的方向將我引向更加深處的地方,至於那是哪裡,我不知道,但那絕不是我所走來的路。爬上丘陵,遇見媽媽牽著小女孩走在大壩上,奶奶在一旁抱起嬰兒車,後面的人不知道是否是與他們一起的,起碼他們都從霧中來,往岸上行走。走著走著,我幻想著這樣江畔的大霧,是否是給那些幽靈機會回到人間?我同他們沈默地走在一起,笨拙的步伐、低沈的眨眼聲、灰黑色的布制衣服,我與他們有這許多共同點。沒想多久,我就琢磨起了早飯,再抬起頭就依然登上了江心島。幾位漁者在靠水處的小傘下平靜地坐著,我走近想要拍照,可是那團迷霧卻一直在我們之間。江心有一大片春季剛開的野花,遍布了整個江心島,好像也有些野菜在其中生長,許多奶奶們一早就拿著袋子來到這裡,弓著腰,奶奶們的動作好像在草原上低頭吃草地悠閒的奶牛們。在野花叢之間,外面還環繞著迷霧,這樣的霧氣黑盒,彷彿讓這一切都只有我們能看到,於是我給她們來了一張照片。拍完後突然覺得,她們並不能看到我,自從走進這團迷霧,眼前忽然就會出現兩或三個人,走至江畔,她們沈浸在自己的風景中或野花叢中,沒有人理會我,也沒有人在講話,絕沒有任何一首曲子能夠與當下的情感匹配。或許是我闖入了這樣的迷霧迷宮,迷在其中,我只是在還未睡醒的清晨,迷失在了一副由逼真油畫所組成的黑盒中。至今,我都不知道我是否真的走進了那團的迷霧裡,使得我也若隱若現,此後我常常無意中看到,我那由霧氣遮蓋的殘缺不全的身體,手中的底片里,有野花花海與迷霧中的戀人,底片彷彿是我身旁的唯一證人。

癸卯年二月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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