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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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商學校的那些日子

(编辑过)
2006年-2012年在台商學校的記憶碎片。

「你喜歡你的母校嗎?」

如果回去問學生時代的我,我可能會說不喜歡

但是轉學後這麼多年,當我意識到自己對她只剩下零星的記憶 

現在若是能夠回想起任何一絲片段,都覺得很奢侈


2018年回母校拍的照片,周圍的高樓大廈是我升上中學後才出現的。

撕貼紙

台商學校有什麼特別?

就跟台灣的學校差不多,同學都是台灣人,教材和大部分師資都來自台灣,我就讀的時候只有一些學校覺得不重要的課程,比如體育、美術、音樂,任課老師才會是大陸人。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台灣老師比較難請。

最經典的應該是我們的社會課本,只要提到「民國」「我國」等有關主權的字眼,都會被貼上白色的條狀貼紙,尤其是較敏感的歷史章節,甚至連著幾頁被撕掉,不過其實學生當時都沒什麼反抗意識,因為老師總會偷偷印出那幾頁發給我們,而且撕貼紙也不是那麼難,努力一下就可以漂亮撕掉,撕貼紙幾乎成為每學期我們拿到課本的一大樂趣。

有人可能想問,那是誰貼這些貼紙的呢?大陸海關派人專門來貼貼紙?不,是可憐的台灣老師們必須在暑假最後幾天提早回學校,坐在階梯教室裡一本本貼....

我的歷史老師經常哀嘆:「我們(老師)貼得那麼辛苦,結果你們上課不認真都在撕貼紙!」


台商學校裡的學生

這裡的學生就是一個友好的大雜燴。

我姐跟我在同一年進入台商學校就讀,她曾說過一句感想:「我們這些會來大陸的人,多少都是家庭有一些背景原因的。」想起我的前黑道同學、潛藏的富翁同學...我覺得老姊做的總結還是挺中肯。

由於學校位於上海跟昆山的交界處,當年屬於鳥不生蛋的偏壤地區,翻牆出去要走30分鐘才能遇到店家,所以學生翹課跑到校外撒野等等的熱血故事並不多,頂多是翹課跑到草叢裡偷抽煙。唯一一次特例是我們的學長曾在晚上偷跑到校外拿塑膠刀威脅路人,那時候激烈到登上兩岸新聞。

大部分的學生從國三開始就會住校,我們週五才能回家,有的人住得太遠,每個月才回家一次,正因為同學之間幾乎24小時相處在一起,升上高中分班之後,大家感情都很好,學校裡很多奇怪的活動也幫助加深班上感情,例如,高一班導師一時興起辦了一場盛大的才藝表演,表演者只有我們班學生。記得當時我跟我朋友把自己全身塗成藍色,就為了裝扮成阿凡達人拍宣傳片,現在想想實在是太荒謬。

我們就像一個台灣人小圈圈,不諳世事,也不太了解校外,不曉得大陸這片土地都發生了什麼,或許一個原因是當時手機和社群平台還不夠發達。

搬到上海那麼多年,直到離開台商學校,我才第一次真正覺得自己認識了上海。


台商學校的老師

升上高中後,老師跟我們感情真的很好。

很多台灣老師來台商學校教書只是想嘗試不一樣的生活,加上外派薪水高一點,他們不一定會長期定居在大陸,因此老師流動率很高,其中曾經有過非常開明可愛的英文老師、開玩笑尺度夠大的國文老師,還有早該退休但還是教了好幾年的物理爺爺。

值得一提的是我們有一年沒一年的「教官」,一般在台灣,教官負責管理學生紀律,但在台商學校,可能一下子從台灣來了一位嚴厲的教務處主任(兼教官),過陣子因為婚外情事件被資遣;可能一下子沒人管理、校規鬆散,大家晚上可以穿夾腳拖跑來跑去,過陣子換一位主任後又突然嚴格規定學生的穿著,不准在校內穿拖鞋,還會認真檢查學生有沒有染髮或穿耳洞。

我一個國小同學後來回台灣念了師大家政系,大學畢業後我們曾經見過一次面,她偷偷告訴我,讀教育之後才知道台商學校其實很多都不符合規範,比如在台灣早就被禁止的體罰——國三時被熱融膠狠狠教訓是我們共有的回憶,這些教育部在當年都管不到。


記得某一天課堂上,老師悄悄跟我們介紹一位人物,她講得異常小心,還作勢要把窗簾都拉起來、檢查外面有沒有人經過。

「這是一個在網路上查不到的名字」她小聲說,只能用卯金刀代稱,百度上搜不到。而她在講的正是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因被認為是異議人士遭到中國政府封殺。

老師講完之後讓我們把剛剛的話通通忘掉,我卻從沒忘記過那一堂課。現在回想起來,那或許是讓我看見「校外世界」的第一個契機。


就是要儀式感

有一件回想起來特別可愛的事,發生在高一那年生日。

當年我有一個特別喜歡的數學老師,已婚有子,但還是不妨礙我自願擔任地理課小老師,只因為地理老師和數學老師在同一個辦公室,我跑去送考卷的時候可以偷瞄一眼。

在生日的前幾天,班導師突然給我一張通知,上面寫著要我在週五去一趟辦公室,通知上蓋有總務處主任的印章,老師一臉認真的模樣讓我忍不住緊張,我回答說好。

週五當天,全校傳來廣播,主任點名我的名字,要我現在立刻去那間辦公室,我心裡默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竟然連主任都說話了。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小跑步過去,一打開辦公室的門,沒想到是拿著禮物的數學老師跟我說:「XX,生日快樂!」還摸了摸我的頭。

這一切全部都是朋友跟老師串通好的生日戲碼!

我已經想不起來禮物裡面是什麼,只記得當時我整個臉唰地一下子通紅,門外是朋友放聲大笑的聲音,還有不明就裡的數學老師正在幫我慶生。

你永遠猜想不到台灣學生過生日有多少花樣,不是在整人,就是在被整的路上。

轉學之後,我也把這些「儀式感」帶到了新的學校,慶生要玩闖關遊戲,辦活動要熱鬧,海報就是要手工要精緻,事後想想實在是虛榮心作祟,最終究竟留下什麼呢?





結語

嚴格來說,我從來沒有在台灣的國高中、大學唸過書,因此經常對它們有一種浮誇的憧憬,比如嚮往豐富的社團活動、精彩的營隊夜宿,甚至暑假陪朋友去拿大學畢業證書時,我興奮得像個觀光客一樣到處拍照。

現在回想起來,我們這些在大陸的台灣學生其實也是一個獨特的社群,無論是台商學校還是大學的台灣學生會,也有許多來自台灣的學生,注入新的活力,我與台灣的距離或許並沒有想像中遙遠。

即便孤獨感日常伴隨我的求學生涯,但高一那段歲月是真的很快樂,也或許因為沒能跟當時的班級一起畢業,那份藏在心裡的小小遺憾讓我無法輕易釋懷。

直到今天,我偶爾還是會夢到那個令人懷念的教室,以及最可愛的人們。


後記:

這篇文章其實完成於2019年的11月,那天剛好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年在台灣過生日,但因為朋友恰巧都不在台北,那也是我有史以來前三名寂寞的一個生日,感傷的同時回憶起學生時代的美好時光,寫到一半覺得太矯情了,擱筆至今。

那年許下的心願是「新的一歲繼續投入知識的海洋與新工作的懷抱」,不知道是不是實現了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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